做城主之前,若过卯时才回家,就算夜不归宿,定又要遭一顿锤。
那时,不管他玩得多晚,最多许睡到辰时,老娘就要来撵人。
好些时候,是从家里出来,跑到曹四家补回笼觉。
想到这,人群中巡睃几遍,只看不能赌,想已被挤到后面去了,瞧不见彭望与他徒儿。
耍到阿丑再出声“卯时”,果然就收起骰盅,不再赌。
城隍庙前这场大赌局,总算了结。
还掉阿丑垫付的功德叶,四位庄家清点本钱,各还输着一百多叶,但比起昨晚最惨时,真不算啥了。
就是一场好耍,赔钱赚吆喝!
散着场,外来人仙们也三三两两议论着,回住处补眠。
地龙山山神宴上,遇着最大两千多叶的赌局,输得大庄家面色如土,这些事儿,已注定要成为周边好些城很长一段时间内的谈资。
或许百年后,都还有一两位寿长的人仙,对子孙夸嘴:“爷爷那年,到绿柳赴地龙山山神宴,啧啧!那场面……”
再难遇着第二回,好些人觉未尽兴,但同样也有好些,便再遇着第二回,也不愿再赌了。
百样人万种心,加时过境迁,方有这世间百态,天帝、大罗都叫算不准。
走到北通街,看着某些客人随曹四回曹宅,马宽、姬远、吕威等则进客卿府,人潮散去,回头看,雷雨领几个看了一夜的衙兵,已在城隍庙前扫街。
“好孩儿们,忙完这场,都有赏!”
嚷叫一句,不管衙兵们有未听见,任阿丑、老狗随在后,搂着未着道袍的小道童肩膀回府:“神意丹做啥的?”
执扇哼着:“地仙晋级全仗神魂,那丹名神意,你说呢?”
商三儿再问:“六欲丹呢?”
执扇就送个白眼:“是坑人玩意儿!”
金仙传音来:“与我当年遭的暗算相似,于地界而言,药力要算极强,真正买此物者,与小清净丹一样,多半是为害人,只不知是何地的因果,你可莫沾!”
商三儿皱起眉:“前辈算不出?”
“嗯!总之当心为上!”
有常久久在前,凡大罗、金仙算不出的事儿,都须提起万分小心,对那多宝阁,也更忌惮了。
小清净丹、六欲丹不是好物事,但那位篱阳山人,却不好定论,便如铁匠打的刀,真正拿刀害人的才有罪过,不该算在铁匠身上。
小清净丹落在金仙手上,是借它消融鬼婆婆原本道意,再重凝一份晋地仙,哪曾害人?
“多宝阁东家是谁?”
“也是几家合办,东主比奇珍阁还多,算不出背后可还有人!”
长吐口气,商三儿问执扇:“神意丹剩多少?”
“你我废地仙,便拿它当炒豆吃,也晋不得级,问了作甚?”
商三儿哼着:“老子拿它送人情不成?”
执扇便道:“成!三百二,卖一枚与你!”
大泼皮手上使劲:“一枚够做个甚?小王八蛋实说,剩多少?”
执扇呲牙抽气:“嘶!是药三分毒,真丹也如此,一人一次一枚,莫多求,多吃有害无益!哎哟!肏狗的撒手!”
商三儿不管,再加大劲,嘴里也骂:“又不是我儿子,吃我的,睡我家,又不是白拿,买个丹还这般多废话?”
但很快,“蓬”地一声,执扇消失不见,原地只剩个磨盘般的大葫芦。
商三儿抱着大葫芦,使劲晃动:“一人一次一枚,住老子家这般久,一天可该算一次?”
葫芦里没响动,他再道:“小王八蛋真不卖,可信老子拿葫芦浸粪坑去!”
仍然没响动,商三儿便改口哄:“这般守规矩,往外输些功德叶,主人寻来,就骂你了?”
葫芦里终于出声:“肏狗的,三百二一枚,小爷不赊欠!”
商泼皮笑开:“剩多少?”
“七枚!”
这几日,城里杂货铺、酒坊、茶叶店、胭脂店各处收益都大,但功德叶要么先交在老娘手上,要么还在店里,手头可没有,赌钱都得靠阿丑撑腰。
夹山城学到的道理,功德叶能定的事,莫使心眼儿的好,商三儿覥着脸回头:“兄弟!”
阿丑及时道:“借哥哥两千!”
待执扇现出来,收起葫芦,把七枚神意丹买下,再问阿丑:“你可要一枚?”
阿丑摇头:“于我无用!”
商三儿便又问执扇,其它丹药的妙用,多只疗愈或别的用途,与修行无关,且量少价贵,功德叶不凑手,暂都不用买。
神意丹多多益善,问完,商三儿又激他:“随你家主人两百多年,炼丹的本事,你就没学?”
“学了!”执扇眨着眼:“但炼十来炉也难成一回,没得白糟蹋料子!”
“哎哟,本事不到家,多练练就成哩,坑人害人的就算了,神意丹那般好玩意,却不该炼起来?”
执扇再送白眼:“没那功夫,且你出本钱么?”
卖丹的收入,眼下都算他自家的,何必买料子糟践,留着赌钱不好?
不知篱阳山人几时来领走,又不是自家儿子,商三儿也不愿做冤大头出本钱,只想往后多条买丹路子,淳淳善诱:“自家的本事,炼成了,或哪天地仙们就传,鸡冠山执扇小山人,炼丹本事比他主人还大呢!”
“夯货,你瞧我傻么?”
“炼起来,老子再与你寻些好耍的物事!”
“啥物事儿,说来听听,可值当小爷受累?”
一路哄着,走回后院。
但未听到真正意动的玩意,执扇随阿丑去杏雨院时,还未松口。
商三儿也管不得,自回柿霜院补觉。
他这快活一夜,白天补觉,明月、眉儿等做事的却没这福气,客人是有陆续离开的,但更多也在补觉,还要再备些席等着,吃饱才好走。
商大娘大早上就传令,让田余领衙兵,叫上白山派的人,把西门上两头白猪放了。
被放下来,接衣物披上,曹玄也没脸再留绿柳,央着师长们,当时就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