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拖拽逃出好远,曹四后背落地,才得大口喘气。
商三儿松开手,就没管他,老狗也未停。
一胖一瘦那两个人仙,跑得也不慢。
道路两旁,全是荒野深林,偶有未知鸣啼声传出,不知几时会跳出头山妖。
曹四翻身起来,急拔腿追那狗尾巴,也再顾不得杂货铺堵人后的怨气,气急败坏地吼:“狗日的商老三,你莫诓我,咋晓得是赤脚仙家的伙计?”
前方飘出句:“原吕家捉住的,不敢杀不敢再关,方放出来,信不信由你!”
在这野外,便不信那狗日的,又能如何?
还须接着追,莫被丢下。
暗中一位笑嘻嘻的金仙,明面三位都无良的地仙,加一条地仙级老狗,竟被个八阶人仙吓着,但全没飞,只一路跑回。
为逗他个凡人玩,曹四也要算面儿大。
等曹四体力耗尽,也陪他歇会儿,再继续往回小跑。
跑跑歇歇,撤回八十来里,那商道三岔路口处,又全停下。
不只等曹四,岔路上,已钉着块六七尺长的大木牌,上书着龙飞凤舞的大字:“妖鹏琼花露,一叶五斤半。”
早上路过时,都没见着,才刚钉上的。
这三岔路,往南不足三十里就是绿柳,往北四百七八十里到妖鹏城,往东三百多里到龙鳞城。
绿柳城西去,越地龙山直达白鹿城的商道,还在更南边,出西城门一路向西就是。
“啧啧!”商三儿瞧着没说话,梅兴瞟眼后面又快没力气的曹四,称赞:“那妖鹏城主家姓宁?可真给咱兄弟面儿!”
马宽也笑嘻嘻:“只盯着自家一亩三分地,外间就耳聋目瞎,自家撞上来寻晦气呢,三儿莫急,哥哥们替你把气出了!”
商三儿点头:“两位哥哥也莫太狠,把路堵个一二十年就成!”
梅兴大笑:“成!那就莫太狠!”
与商三儿已翻脸的,怕被丢下,曹四早追得两腿酸软,只不敢停,好不易跑到木牌下,先喘着粗气央求:“老三,两位仙大爷,再歇歇罢?”
要没喝过琼花露,八十多里跑下来,脚底早该起水泡了,他倒只觉累,腿酸。
他又叫回“老三”,商三儿就应:“好咧!那贼厮想也追不来这般远,就先歇歇,再慢慢回城。虽被劫一遭,咱城也不缺马车,明日新套一辆,再送哥哥去龙鳞。”
听说明日再去龙鳞,想到他的银子,曹四又心肝全肉疼,抹起眼泪:“不得好报,该天杀的贼厮!”
不敢骂赤脚仙,只抹着泪咒“贼厮”,但哭泣着,旁边木牌上的字也看清了。
这酒名气大?
瞧着字,眼泪越抹越多,渐变成嚎啕大哭:“商老三,老子家底儿都被劫尽,去龙鳞也只显摆穷酸样,你这没良心的,真丁点不讲情谊啊?”
他要耍横使奸,全能奉陪,但眼下哭得伤心,让商三儿心软下来:“得!莫哭哩,兄弟一场,咱也不亏心,临走送你千两银使,莫乱糟践,娶媳妇置家业,也够过好日子了!”
千两白银都能随手送,商老三是真已富贵发达,但这点数目,眼界已高的曹四也已瞧不上,抽泣着盘算一会,终拿定主意:“我不要!你若真念些许旧情,就这琼花露,多许我些!”
让商三儿不解:“你拿去做啥?”
咬咬牙,曹四道:“以往只觉人仙高攀不起,畏他敬他,现瞧了这般多,仙大爷裤裆里的货不定就有老子大!你不传仙法也罢,老子自家撒泼打滚寻去,不信真就没个指望,要娶媳妇,也得娶个沾仙气儿的!就拿那酒去做老本,终有叫你傻眼之日!”
马宽插了句:“哦豁!了不得!”
家底被打劫走,狗日的商老三摆明不会帮他抢回来,断了做巨富的路,倒惹发曹四泼皮无赖性子。
两下知根知底,老子凭啥就比他商老三混得差?
只当又穷困潦倒,回了街上厮混之日,以往讹骗银钱,现下眼光高了,曹四爷要弄份仙法出来!
商三儿劝:“四哥,与你说句实的,没人仙护着,你拿那酒去,在别城倒惹人眼红,还不如银子稳当!”
曹四冷哼两声:“生是绿柳城好汉,死就死在绿柳,老子不走了!”
“不走?”
“晓得你家门槛已高,回去哄胖婶儿,还到她家混饭!”
留在绿柳城,好歹能扯商三儿虎皮,不至于耍混时,真被人仙不明不白地弄死。
要真能自觅到妙法,商三儿也乐意:“那成!琼花露刚酿时,你曾开口,讨要百斤,就定这数,回城给你,但只这一回,往后可没了,不许再讨!”
曹四讲起价:“城里的年年能分酒,莫说称兄道弟的交情,便只算个旧日玩伴,老子这凡民,也不值你当半个人仙待?”
说得有理,商三儿反驳不得,叹口气,认下:“这般说,是做兄弟的不是了,确该拿你当半个人仙待,一年再许你八斤罢!”
曹四晓得的,成年人仙,一年有十斤酒,欢喜着跳起:“那快走,回城去!”
已耍了半天,再陪他走完余下的三十里地。
回到城里,曹四果然就钻进饭馆,又去奉承胖大婶,说等她生后,要做孩儿的哥哥,帮她带娃。
顺着车马行、香烛店、饭馆一路过来,曹四走开,梅兴才笑起,冲商三儿道:“废如意只叫我没正行,眼下瞧来,这号不好由我占,三儿还更配些!”
金仙、地仙,今日全陪着他戏耍曹四,可不就没个正行。
商三儿也笑起来:“我只是行事随心,哪就敢抢哥哥雅号?”
马宽摸着鼻:“莫急,这事我拿手,过几日,也给你想个好的!”
“哥哥唉,要真拿手,先把你自家的号改了!”
说着话,走到酒坊门前,窈娘、窈娘都惊奇:“不说去提亲,怎又回来了?”
“莫说哩!就不该从西门出去,撞着赤脚仙的伙计打劫,物事丢完,还给堵回来,三爷掐指算过,明儿方是吉日!”
打小在石场长大,不怎怕赤脚仙的威名,且上回听说时,那位还在九千多里外,窕妹先反应过来:“是石场常充大爷那八阶彭望?”
原来那贼名叫彭望,待商三儿点头,她问:“自家逃脱?还是吕家放人?”
“放的。听说赤脚仙到左近,惹不起,不放能怎的?今儿可是又卖酒了?”
听他问,窕妹忙道:“正要与你说,妖鹏城那帮人又来了,你说的只管卖,我就照做营生,又被拉走了三池,功德叶这就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