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学里,董老头要栽四君子应景,田余等除移来些斑竹、楠竹,没事儿做时,原曹四本家在城外种那一片梅,竟全被他们挖回来,都种进公学,可惜因为新移栽,这个冬季多数未能开花,几十株树上只有星星点点几小朵梅花绽放。
开的花很少,但瞧着也觉喜气,引商三儿驻足,仔细狠看一会,才去寻人。
日头好,董老头就在院中太阳下,旁边摆桶水,他一手提酒壶,在青石板上动笔写字。
用清水在青石上练字,不废纸。
走近,商三儿先笑:“哎哟!董大爷,上回我说,等你伤好再请写匾额,小心眼顿就发作,连个‘商’字都不帮我写了,奇物给你买回来,眼下咋不忙制宝器,倒练起字呢?”
董策白他一眼:“要斗嘴,寻西正街那两位利索的去,莫来我这!”
商三儿凑近,老头才解释:“你门上匾额,只当张果果脸上擦的粉,装点做样儿用,有甚要紧?我做书要备着厮杀,能相提并论?且你自家写那字,瞧着不也挺好?”
自家写的字,商三儿可不觉得惭愧:“啧啧!还是老头儿会夸人,当年若是你做启蒙夫子,我哪至读不进书去?”
董老头哼哼两声,损他:“真要是老夫启蒙,教出这般的来,自家跳粪坑里淹死还好些,实没脸见人!”
“老头子可悠着些,我师父在天上听着呢!”
董老头丢下笔:“要鬼扯就鬼扯,扯啥神仙?啥事?”
商三儿笑嘻嘻地:“两桩事!”
就着酒壶口,轻抿口琼花露,董老头等着他说。
“头一桩,先前屠家两个屁孩儿,已玩野了,现又多出黑心甄几个没长成的孙儿,成天晃着玩不成,怕养废了,我叫各家送来,老头儿先管教着?”
“我脾气臭规矩大,受得住就送来!”
再不寻事做,身上都要闲得生虱子,董老头一口答应。
“第二桩,本想开年替你去寻丹治伤,但那地儿城隍爷尚未打听出来,定离得不近,城里又实在缺人,只好先缓一缓!”
到这止住,商三儿只盯着他。
老头再提壶:“缓就缓呗,二十年都过得,还怕再缓上一年半载?”
商三儿伸出手,按住已递到嘴边的酒壶:“老爷子,欠我的人情可还没给,那些个犯‘渎佛’罪的低阶,藏哪的?”
没喝到酒,董老头眨眼:“哎哟,还未与你说过?”
商三儿冷笑:“装啥糊涂?”
“年岁大,难免是有糊涂时候!当年那些个低阶人仙,就逃进三伏城南端的千丘荒地,左右未到南晋国地界,你只管去寻,定在的!”
气得商三儿咬牙:“这就是你晓得的大概地点?”
董老头点头:“没错,大概地点!”
做城主后出门多了,商三儿也晓些地理,世间七千二百座城,邻城之间距离不等,多数只在三百到五百里之间,少数地方情况也不同。
西边最近的白鹿城,与绿柳城之间隔着个地龙山,相距一千二百多里。
三伏城到南晋国没有名山大川相隔,但也属于少数情况,距离还要更远些。
三伏城在东山郡最南端,再往南到南晋国北端某城,有近两千里路,期间没封魔结印,也就再没依功德竹而居的城,除商队踩出一条道路外,全是荒野,一大片深山老林,被称为千丘荒地。
那千丘荒地狭长,已超出地龙山最南端,北边三伏城,南边南晋国某城,长近两千里,宽也在八九百里以上,东西两边又有城和商队往来的商道。
两方势力交界之处,有些名气,商三儿也便晓得那地方。因“渎佛”罪逃亡的低阶人仙,既然是从三伏城逃进深山老林,不敢到某城定居,不用想也是在千丘荒地,董老头说知大概地点,商三儿还以为能准确些,谁知要在几千里方圆内找?
老王八蛋!
商三儿脸色不善,知道真要比撒泼,自家不一定是对手,不等他脏话出口,董老头先堵住:“好些年来,各家早已清楚,那地界只是荒野,少有钟灵毓秀之气,地仙都嫌弃,左右不过些人仙阶的山妖邪祟。你有那狗傍身,没啥风险,飞着寻几百号人呢,又不是找颗豌豆,多耗些时日而已,寻着也不亏你,不用冲我发火,三友仙翁亲传,摊上欺负白叟残弱的名儿,可不好听!”
他不逞强,自认是年老残弱,商三儿真被噎住,再骂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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