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孝武回忆起昔日今科十公子在诚心坊玉磨斋的斗诗,嘴角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说:“龙都第一狂生,谁不认识,尤其是在玉磨斋斗诗,更是名扬天下。”
顾清兮捂着嘴吃惊道:“恩公竟然知道此事?”
张孝武道:“自然知道。”他撑开伞,赫然见到这破伞居然大洞连着小洞,几乎与伞骨没什么区别了。
“这……”顾清兮很是尴尬,几日之前这伞还好好的,这两天应该是老鼠咬破了,羞愧得手足无措。
张孝武反倒安慰说:“我便在房檐下等雨小些。”顾清兮又岂能让人站在房檐下,忙让他进正屋,张孝武看看风雨,便站在门口说:“这里也好。”顾清兮又是道歉连连,张孝武问:“朱先生的病好转一些了吧?我方便看看朱先生吗?”
顾清兮担忧为难道:“家夫病患在床,唯恐传染给大侠。”
张孝武道:“无妨。”
顾清兮道:“还请恩公随来。”
张孝武跟在顾清兮身后来到内屋,远远地看了一眼朱子涵,却见床铺之上躺着一个干枯的男人,身上盖着一层薄被,披头散发地靠在枕头上,他脸色蜡黄双眼外突,脸上几乎没有肉,仿佛像是皮包骨,骇人恐怖,与记忆里的朱子涵全然不同。若非知道朱子涵此刻在睡觉,张孝武甚至以为他已经死了,这副模样与死人又有何区别。
“实在是吓着恩公了。”顾清兮见状忙合上门,便又带着张孝武退回到前屋。
暴雨更急了,仿佛没有减小的趋势,此时别说是破伞,便是一把好伞也挡不住暴雨。好在朱家的院子地势较高,却没有雨水倒灌到屋子里。
顾清兮内心为难起来,毕竟自己丈夫重病在床,而一个陌生男人晚上却在她的家中,她又如何能留宿。可此人前后两次救了自己,又资助金钱与夫君,又是如此暴雨,她又如何能驱人离去。
张孝武道:“朱夫人,劳烦搬一个凳子过来,我坐在门口等着雨小一些。”顾清兮忙搬过来一条凳子,张孝武摆在门后,坐在凳子上望着暴雨。虽然那雨丝毫不见小,但在他看来,与海上的暴雨想必又何其弱小,见惯了海浪风暴的人,又岂能将暴雨放在眼中。
顾清兮站在远处看着他的背影,饶是聪明如她,如今也不知如何与陌生人开口。好在张孝武开了话题,问朱先生是否写过什么文章,顾清兮便将朱子涵平日里写的文字拿来,张孝武仔细拜读起来。
这朱子涵的确是狂生,骨子里镌刻着张狂,只可惜他生不逢时,帝国正是陌路,而非盛世。
顾清兮搬了一把椅子放在远处,坐在椅子上看着暴雨,一只手死死地捂着怀里,那是一把剪刀,若是张大侠要做什么坏事,自己便一死了之。但许久之后,眼前的张大侠却没有对她做什么非礼之事,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他专心致志地读着夫君的文章,读罢之后便将文章放在桌几之上,走回到门口后呆呆地看着暴雨。
顾清兮虽然有些困倦,却也不敢松懈,两人便如此同处一室却沉默不语,只待雨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