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轻的数千铁骑缓缓逼近,被驱赶在前的万余老弱犹如无头苍蝇,哀嚎乱窜,争相逃命。
此处道路狭窄,一边是滚滚河流,一边是陡峭山坡,前方是孙轻骑兵,后面是麴义箭阵,哪还有逃生之路?
试图后逃者,在被麴义箭阵射杀两轮后,又掉头朝孙轻队伍方向窜。
见对面同伴不顾家人死活冲杀过来,这些投降的蛾贼已经呆愣住,渠帅就这样放弃他们了?众人茫然四顾,不知自己的刀锋该对外还是对内。
谷口城墙上,管亥指着前方混乱的战场,对身边众人道,“看到了吗?这就是投降的下场!”
不少人都默默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得亏小老大胆识过人,宁战不降,否则他们和家人也会成为那些无路可逃中的一员。
眼前惨无人道的一幕,已深深刺激到了张茉。
这是一万多条无辜人命,其中有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咿呀学语的孩童,麴义无所谓,蛾贼们也不拿他们当回事,他们只能在两军对战中被碾压成肉泥?
当年她和家人在汜水关外,同样被官兵追杀得慌不择路,绝望中,她多希望能有人来救一救他们,但希望只能是希望,最后若非父亲把她护在身下,她不是被马踩死就是被乱刀砍死。
而今天,谁能救那些绝望中的老弱妇孺?
谁?
她能吗?
前日她已猜到麴义把老弱安排在前的目的,想了一天一夜却无任何办法。自己这群手下太过胆小,守城已吓得半死,哪敢出城厮杀?
孙轻兵马已趟进人群,不知是他顾念这些无辜还是知道有老弱挡着,冲锋也无用,并没让士兵奔跑起来,而是控制着马速,徐徐前进。
但这样又有什么用,地方只有这么点,即便躲过第一匹马,也躲不过第二匹,一旦被带倒在地,只有被踩踏的份。
人群不断往山、河两边挤,陡坡那边还能爬上去一些人,靠近河边的却无路可退。
咚咚咚,那些人如下饺子般,一个个惨叫着掉下河,冰冷的河水掩住他们的口鼻,将一声声绝望的呼喊吞进涛涛河水之中。
她看到一个小小的小人儿摔倒在地,被慌乱的人群生生踩死;看到一个佝偻着背的老翁被一匹马带倒,再也没能爬起来;看到一个背着孩子的妇人被麴义的弓手射穿了身体,却在倒下前把孩子抱到身前,护在身下……
乱世中,人命真就低贱到这种地步?
张茉眼眶已经湿润,她没有多伟大的无私情怀,但今天真的难以眼睁睁看着那些无辜被碾成肉泥。
看着还傻愣愣守在谷口外的蛾贼,不管他们能不能听见,张茉扯开嗓门嘶吼,“你们他妈还愣着做什么?快杀退麴义,给自己亲人开条活路!”
话音刚落,却见麴义部曲突然杀向最近的蛾贼,许多人尚没反应过来便被砍翻在地,胆子大的挥刀抵抗,更多人却是方寸大乱,有跳河的,有逃进老弱队伍的,甚至还有躺地上装死的。
“麴义并非真心招降,只是在利用你们,再不杀回去,你们就真没命了!”
张茉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目光看向身边众人,他们虽然是蛾贼,可她一直是以军人的标准来训练,将来天下若平,他们也将并入汉军。
但这些人现在哪有一点军人的气质?
想起吕布曾说过的话:血性,是需要激发的!
她转身对许褚、管亥等人道:“我们去接应那些人,麴义不敢恋战,只需隔开他的兵马,那些老弱就可往寨子这边逃,能救多少算多少。”
“好!”许褚早看不下去了,两军对阵,拿老弱当挡箭牌,岂是大丈夫所为?
“老、老大,你要出去救人?”一个士卒不可思议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