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多半日路,终于在天黑之前回到石桥村。
宁弈从小寄养在叔婶家,没爹没娘,所以叔婶一家子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仅有的亲人。
半月前灵魂进入这具身体,保留了很少一部分身体主人的记忆。
记忆中,叔婶家有四口人,除了叔婶,宁弈还有一位表哥,一位表姐,还有一位年纪五岁的表妹。
表哥人长得憨厚,脑袋不灵光,若非如此,巡天监当值的差事也轮不到他宁弈。
至今话都说不好,二十五岁的年纪仍旧没能讨到媳妇,乃村上少有的大龄单身汉。
比宁弈大两岁的表姐一年前就嫁了人,夫家家境还算殷实,可谁曾想那家伙竟是个短命鬼短命鬼,成婚不到半年就病死了。
更可悲的是,表姐因为没能为夫家留下一儿半女,遭受了各种虐待最终被赶回了娘家,芳华正茂的年纪就成了石桥村村民口中的小寡妇。
宁叔在望天京打了半辈子更,两年前的一日夜间一条腿被人打残了,也因此失去了谋生的本事。
所以叔婶一家子过的并不如意。
还没过桥就看到村落中炊烟袅袅,可真是赶得巧,正好到了晚饭时间。
也不知宁弈的突然出现对叔婶一家是惊喜还是惊吓。
“理应来说应该是个大惊喜吧,毕竟也算是一家人。”
思索间已经到了村头,有几位庄稼汉端着比脸都大的大瓷碗蹲在道边闲聊,宁弈赶着驴车过来时那叫一个新奇。
本来村民还以为是卖货的货郎,走近了才发现是本村的宁小子。
大家一说起这宁小子,那可真是有的聊了。
他从小无父无母,叔婶不疼,又向来顽劣,除了宁家那位大傻子和小寡妇护着之外,从小到大就没人疼过。
据说就连买差事花的银两也都是宁小子亲生父母所留。
所以一看到是宁弈回村,村民们第一时间不是上前热情打招呼,而是背着手各自回屋。
宁弈对此见怪不怪,这具身体主人小时候没少干过偷鸡摸狗的事,遭人嫌也是正常。
将驴车栓到院外,抱着银狐背起包裹就进了院子。
农家的院子通常是不关门的,正值天热,一家人吃饭通常都是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树下。
这次也不例外。
婶婶牛氏刚刚起身准备去厨房盛饭,宁叔光着膀子盘腿坐在席子上呲溜呲溜吃着喝着面汤。
大表哥宁缺被罚站,头上顶着一块黑砖头,小表妹宁灵儿拿着根树枝不断戳他的屁股,惹得大表哥来回扭腰,宁灵儿都快要笑傻了。
奇怪的是表姐宁芸儿却是不在,也不知去了哪里。
“叔婶,我回来了!”
宁弈突然大喊一声出现在门口,一家人先是一惊,随后立马变脸,表情各异,别提有多精彩。
“宁弈你……不好好当值,跑回家作甚!”婶婶牛氏先是愣了几息,随后将碗放在窗台上,当场质问。
“你以为我们挣那点钱容易吗,花了那么多钱买的‘官’,这才去了几天你就回来。”
“若不是看在你爹娘的份上早就将你赶出门了,如今倒好,你还敢回来!”
“你这没良心的小……”
“好了好了,先别忙着骂人,听弈儿怎么说吧!”宁叔皱着眉头起身劝阻,不料又被婶婶牛氏一顿数落。
牛婶骂着骂着竟是嗷声大哭了起来,一边感叹嫁错了窝囊废,一边埋怨宁弈不知好歹。
宁弈的记忆中想过牛婶会埋怨,但没想到竟会是当场发飙,若非宁叔拦着,估计她都要当场动手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