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有小婢来报,外面有人找苏姑娘,苏蓉朝杏儿微微颔首,杏儿走了出去,一会回来跟苏蓉说:“媚香馆李姑娘令人来请,邀小姐过去一会呢。”苏蓉睥睨了李天涯他们一眼,笑道:“就说我今儿有客人,明儿再过去陪罪。”
老妈子金妈道:“小姐,那小厮说务必接姑娘一道过去,媚香楼那边有贵客,在等回话呢。”
闻弦知雅意,李天涯、宁采臣见状起身,若苏蓉有事,他们就先告辞了,李天涯想,这苏蓉也真够忙的啊。
苏蓉娇嗔道:“哪有这样的道理,莫非我这边的客人就不是贵客吗?今儿都不许走。”女郎脸带薄怒,似嗔似笑,自有一番慑人魅力,这苏蓉既有侠气也有些任性,金妈素知苏蓉秉性,不敢忤逆,闻言走了出去。
苏蓉吩咐杏儿准备摆饭,苏蓉的潇竹馆各种杂役厨娘一应俱全,和李天涯两个人孤清清的听河居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苏蓉见李天涯他们有点不好意思,便浅笑着解释,原来媚香馆就是李香君的住处,就在离此不远秦淮河畔,夫子庙来燕桥南端,两人过从甚密,日常两处偶有客人,互相邀约作伴。这么一说,李天涯也能理解,这就是所谓的“闺蜜”嘛,女儿家的,又是同为秦淮名妓,就像前世那些女子一起组团出去吃饭、喝酒、唱歌,再正常不过。
眼见女郎苏蓉盛意拳拳,不似客套,李天涯和宁采臣也便留了下来。
几个厨娘捧着大漆捧盒进来,没一会,紫檀木大圆桌上碗盘森列,布满菜肴,果蔬时鲜。冷盘是孔雀开屏,主菜是火腿炖肘子,八宝鸭,一碟腌的胭脂鹅脯,其余金陵名点“七妙”“八绝”自不用说,一壶陈酿香雪黄酒,三人之食,居然林林总总摆满整个桌面。
宁采臣本出身穷苦,看得矫舌难下;李天涯虽然前世见多识广,但那时也提倡节约,不会这样铺张浪费,到了这时代,和小婵兄妹家境尤苦,就更不用说了,不由咋舌。这就像两个穷小子进了大观园,目不暇接啊。
明朝万历之后,社会各阶层都程度不同的出现了“锱铢共竞”的风气,士大夫的消费欲望被大大刺激,去朴从艳,竞相奢侈,成为有消费能力的社会阶层的共同趋向。“缙绅之家,或宴官长,一席之间水陆珍馐,多至数十品。即士庶及中人之家,新亲严席,有多至二三十品者。若十余品则是寻常之会矣。”此时,士大夫如果打算设宴,一般事先要准备数日,酒、果需是远方珍异,铺满几案,才能发出请柬,否则会被人视为“鄙吝”小气。
最出名要算万历首辅张居正,回乡为父亲治丧,他所经过的州邑,当地官员准备了过百种的菜品,但张居正还说,没有可以下筷子的地方,都是一些陈年旧食不好吃。首辅如此,自然上行下效,以尚奢侈铺张为荣。
至于文人儒士,与一般富贵之家一味摆阔不同,更注重烹饪的技艺、食物的色香味意形以及品尝时的风雅。冒辟疆在回忆爱妾董小宛时写道:“火肉久者无油,有松柏之味。风鱼久者如火肉,有麂鹿之味。醉蛤如桃花,醉鲟骨如白玉,油鲳如鲟鱼,虾松如龙须,烘兔稣雉如饼饵,可以笼食。菌脯如鸡堫,腐汤如牛乳。姬细考之食谱,四方之郇厨中,一种偶异,即加访求,而又以慧巧变化为之,莫不异妙。”
苏蓉身处南京金粉之地,为秦淮花魁,自然深受影响,日常迎来送往,关键是苏蓉从义母处继承有巨金,手头绰阔,其家厨娘也是专门聘僱的淮扬菜师傅,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