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算回家后好好教育教育自己的儿子,千万别给自己找麻烦,省得自己死后哪一天被人把坟茔掘开,让一个太监朝着自己的棺材板上吐口水。
想想那画面,魏征整个人都不好了。
女人发起火来,果然不好惹啊!
“丞相,这以后要是……”随从打了个哆嗦。这要是隔三差五的就被人找到坟头上来,也太吓人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做亏心事你怕什么?”魏征整理了一下衣襟,仰首阔步向前走去。
“是。”随从一脸敬佩的看着走在前方的魏征,赶紧提着灯笼追了上去,为魏征引路。
刚才在狱中,魏征与颜师古两人进行一番非常坦诚的谈话。
颜师古的学问是有的,就是自视太高,再加上皇上之前的一系列开明的举措,让颜师古渐渐有些飘飘然了。
如果姜万钧是杨广,颜师古这会儿可能还在夹着尾巴做人,躲都来不及,哪敢跳出来找麻烦?
读书人就像草原上飞驰的骏马,他们需要广阔的草原供他们驰骋。
但对于现在的大宁来说,只有被驯化的野马才能为大宁所用,拉车,耕地,训练后当坐骑等等。没有被驯化的野马,眼下还看不到有什么用处。
皇上的态度让魏征有些琢磨不透,看皇上的意思,好像并没有将所有野马都驯化成“人类伙伴”的意思。
亦如皇上对待佛门和道门的态度一样,有约束,但也有放纵,既不亲近,也不疏远,一直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
很显然,皇上一定是在谋划着什么……
三天之后,颜师古从大牢被放了出来,登上了一辆特制的马车。
所谓特制,是因为马车从外边看上去和普通马车没有什么区别,但是里边却是一个木质的囚笼,坐在里边就像坐囚车差不多。
过度热情的群众,将手中的菜叶也鸡蛋,一股脑全都丢了过来,砸得车厢邦邦响。
负责守卫颜师古的护卫,竭尽所能维持着现场的秩序。
群众太热情了,“问候”颜师古全家祖宗十八代的声音不绝于耳,有特别激动的,哭着喊着要留下颜师古,“不舍得”他离开。
颜师古感觉心里“暖暖的”,因为体内过热,颜师古的天灵盖上头都要喷出火焰来了……
就这样出了长安城,颜师古的耳朵里才清静下来。
颜师古见到了自己的二弟和三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老父亲已经提前一步去追赶圣驾了,准备亲向皇上为他求情。
这一次因为颜师古,被牵连进来的人多达数百位。
其实这么说有些不公平,因为这些所谓被牵连的人,就算没有颜师古,一旦东窗事发,他们一样逃不过掉脑袋。准确的说,颜师古才是受牵连的才对。
可谁让颜师古名声大呢!
不管颜师古愿意不愿意,人们下意识中就会将他当成是主犯。
如今主犯没事,从犯反而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大家当然不服气,再加上有些人急于与颜师古划清界限,在背后暗中推波助澜。
不仅颜师古的父亲,叔叔,兄弟们被人攻讦,就连已经故去的颜之推也被人泼了一盆脏水。
这两天坊间就有传言,颜之推曾历经梁,西魏,北齐,北周,隋五朝,三次被俘,四次为亡国之人。
有人做了一首诗,讽刺颜之推。
“五朝十帝尽风流,江陵长安两醉游,唯有一篇观生赋,江南江北为君愁。”
如此“治学则为名儒,许国则为忠臣”,这不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吗?
这到底是不是颜家给自己脸上贴金呢?
要从两个角度去看,从正面的角度去看,生逢乱世,非颜家之所愿,可以说,这不是颜之推的错,这是那个时代的悲哀。亡国丧家之痛,是一个时代的缩影。颜之推在文化传承方面,是有大功劳的,这无可辩驳。
但值得警惕的地方在于,儒家大力推崇颜之推,是有目的的。
目的是什么?
目的是,为他们这样的一群人选择“良禽择木而栖”的行为进行辩护,总之错的都不是他们,他们不是变节,他们已经尽力了。
从江南走到江北,从一君,便忧一君,用泪水祭奠旧主,再用新颜侍奉新君。
既是无奈,同时也可以称之为是儒家现在的“生存法则”。
抽掉了骨头的儒家,固然便于掌控,但这样的儒家是不可能扛大旗的。
这也正是姜万钧一直以来并不同意在大宁赋予儒学特殊地位的原因。至少在儒家没有治好软骨病,找回自己的精气神之前,现在的儒学只适合用来当成启蒙读物,和偶尔用来消磨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