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山脉北端,拓跋父子带着残兵败将狼狈而逃。
“父亲,我军已足足退出八十里,想必汉军的追兵绝不敢追击得如此深入,可以暂时安营休息了。”
拓跋力微将精疲力竭的父亲从马背上扶了下来,两人的状态都很不好。
被追杀了一日一夜,滴水未进,无论是精神还是体能,都已经到了极限。
喝了几口马奶酒解渴和充饥,拓跋诘汾才喘了口气,艰难地张嘴说道:“这一战,汉人可得十数年之和平,而我们鲜卑,则必须要用一代人的时间来休养生息,才能再与之争锋。在此之前,不可再兴战事,否则鲜卑必亡。”
“父亲放心,孩儿明白。”
拓跋力微是鲜卑人中的天才,小小年纪就展露出非凡的智慧与谋略。
而他一帆风顺的人生中,如今终于是遭受了迎头痛击,这惨痛的挫折,足以让他铭记一生。
拓跋诘汾已是不惑之年,看得很开,喟然长叹一声说道:“此次领兵的汉人将领,姓梁名铮对吧?听闻他才十九岁,当真天资横溢,后生可畏。汉人有此英豪,对草原是祸非福啊。”
汉人,胡人,自古以来便是对立的族群。
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之间,从未有过真正的和平,这不仅是意识形态之争,更是生存权力之争。
只有胜利的一方,才有资格延续自己的血脉和文化。
而失败者,只会成为历史的尘埃。
鲜卑蔑视汉人的软弱,却也警惕着汉人的强大。
一旦汉人的国度再次强盛,当年匈奴帝国败亡的那一幕,也许就会在鲜卑人的身上重演。
拓跋力微是有大志向的人,他听懂了父亲话中之意,当即捶胸立誓:“孩儿必倾十年之功,厉兵秣马,养精蓄锐,以报今日之仇!”
见儿子并未因战败而一蹶不振,拓跋诘汾露出欣慰的眼神,用力地抱了抱拓跋力微:“父亲相信你能做到,梁铮如果是汉人的英雄,你便是我们鲜卑人的英雄,不要让我和你的祖父失望。”
拓跋力微握紧了手中的刀柄,用力点头:“是,孩儿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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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埋尸体,收降俘虏。
作为胜利的一方,黑骑军正在打扫战场。
“恭喜都尉,此战过后,幽州可得十年的和平,此役斩首一万六千余级,这滔天之功,都尉必可封候拜将,名震天下。”
梁铮身边,高览和阎柔等人,无不喜形于色。
此战他们亦有表现,朝廷若有封赏,也定然有着他们的一份。
而对于他们的乐观,梁铮也只是笑笑,心中却不以为然。
任何一个稳固的政权,官职和爵位从来不是仅仅看你的能力强弱,还要看你的出身与背景。
若梁铮出身世家,背靠豪门,别说斩首过万了,哪怕斩首过千,说不定早就能混个实权的将军当当了。
奈何他就一边军小卒,无权无势,无门无户,因此哪怕早先有扫灭乌桓之功,斩首数万,可依旧不过是个挂职的中郎将,连粮饷都讨不来,只能任由上官“欺压”。
这就是东汉末年的政治格局,凡是皆讲门户,讲出身,否则你纵有通天的本事,也只能伏低做小,成为别人的爪牙和鹰犬。
梁铮自问腰杆太硬,弯不下来,所以才会走拥兵自重的路子。
而走这条路的人,要么五鼎食,要么五鼎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