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并不妨碍他吹嘘自家的坡坡坎坎,什么槐树长得高,枣树长得壮等等之类。
老人不停地唠叨,少年偶尔跟着附和几句。
只要不谈到如今成都府的那位,两人之间还是挺和睦的。
“对了,我看你修那河堤修了也是白修,”老头子说到:“你看看这四周,哪儿还有什么人啊?”
“总有一天,会有人来的!”少年说到:“河水就该流在河道里,庄稼就应该种在田垄上。只要咱们修整好这里,总有一天,会有人搬过来。”
老头笑了一下,说到:“你和你那几位兄弟不一样。这洪水一来,他们还想着驱赶别人去洪水中捡点便宜,只有你,还在想着修修补补啥的。虽然也没什么用——不对,还是有用的!”
老头儿突然想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脸上突然放出了光彩来。
眉飞色舞地说到:“要是这时候有敌军从水路打过来,那别管它来多少,咱们只要将那水堤一挖,那它就保管完蛋了!”
说起水攻的好处来,这位被称作‘白叔’的庄稼汉有很多话说,
“崇祯十四年那一次,李自成去打开封,挖开了黄河,那大水一灌,开封那么能扛的坚城,最后还是给水泡烂了……”
“要说水攻,那还得说起三国时候,关云长水淹七军!话说那关云长,生得那叫一个英雄气概,相貌魁伟,手里拿着一把青龙偃月刀……”
“咱们陕西就没有那么多水,做不了水攻。但是咱们家乡的水,是用来种粮食的,救命的,跟其它人不一样。要说种庄稼啊,定国你还得多学学,将来总不可能打一辈子仗是吧?该打的仗,咱们这些老头子,争取都将它打完,等轮到你像我这么大了,你就只能去种地了!”
……
张定国听着这老头子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
将一杆长枪插在自己背后,背靠着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
这位‘白叔’,名叫白文选,乃是大西军中数得着的老人物了,跟随义父打了将近二十年的仗,一只脚因此跛了,因此常有人叫他‘跛脚将军’。
自义父率军入蜀之后,将兵马做了重新分配。
白叔领了前军都督,自己也领了安西将军。
义父在蜀中杀人如麻,恶名滔天,就如那参天大树一般,将自己这些所有人都荫庇在下。
用它虬结的根茎抓紧每一寸泥土,用它巨大的枝叶汲取每一片阳光,只有这样,才能供养那一群寄居在它身上的生命。
没有人敢于反抗他,因为没有人打得过他。
也没有敢不服,敢不服的人都会被义父一把捏死。
有义父在的地方,如人间地狱一般恐怖。
但大概也正因如此,如自己和白叔,才能在这样一个安静祥和的午后,面前烤着鱼。身后靠着枪,无所事事地闭上眼睛,享受时光的静好。
恍恍惚惚间听见有人在大喊:“明军来啦!明军来啦!”
张定国还在想:我大西军中,有虎威、豹韬、龙韬、鹰扬四卫,有平东、安西、抚南、定北四军,哪里来的什么‘明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