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胧胧的烟雨中,徐胜听见耳边枪声已经响了起来。那些按捺不住的小伙子们,早就持枪冲入了人群中,将那些穿着大明军衣甲的大顺士兵一一点杀。
这些大顺士兵也甚是悍勇,举着人尸当盾牌,硬生生地顶着枪林弹雨往前冲。
只是在子弹面前,悍勇已经失去了意义。
吃一枪不会倒下的人,吃第二枪也会倒。血肉之躯,终究难敌钢铁。
战斗在十分钟之内便结束了!
……
那些被解救下来的流民,一个个麻木地坐在原地。
既不知为何而死,也无感于为何而生。
对于他们而言,生命……是老天爷给错了的东西。
杀我的人我不恨,因为我该死;
救我的人我不喜,因为我不还!
“无生老母生阴阳,百亿皇胎往东方。原灵染尘皆迷惑,三阳劫变皆如常……无生老母,真空家乡……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就在这沙沙的雨声中,凌乱响起的枪声中,鲜血喷涌的汩汩声中,刀锋入体的牙酸声中……竟然响起了喃喃的诵经声。
一开始只有一声,最后竟然百声千声汇成了一声,如同疯魔一般。
……
徐胜放下了手中的枪。
在他的周围,已经没有一个穿着明军衣甲的人了。
可是那些坐在地上,任凭鲜血淹没自己,任凭雨水冲刷自己,只顾着念经的流民们……他们真的还是人吗?
即便是将他们救了下来,他们又能活多久?
他们原来是农夫,是商人,是地主……
可是现在,他们所有人都是一心赴死的行尸!
连朱由检也看出了不对来。
他用脚踢,用拳头捶,用枪托打,甚至将子弹射入了一个流民的大腿里面……
“起来!起来啊!你们得救了!”
“站起来!站起来啊!”
“你们没有死!你们要活下去啊!”
年轻的士兵们将这些流民像玩偶一样攘来攘去,可是这些人的眼中再没有神采,疼痛已经不属于他们了。
他们唯一还能记住的,只有属于他们的“真空家乡”!
那是他们唯一残存的希望!
……
“哈哈哈!”刘汝魁站在高高仰起的炮管上,狂笑不已。
他的肩头在刚才的雨战中挨了一枪,但是他并没有死,而是被他胯下的战马给驮了回来。
“哈哈!哈哈哈!”他笑得越发猖狂,甚至将身上的大氅都抛飞了起来!
“这才是毁灭!”
“这才是痛快!”
“哈哈,哈哈哈!”
两千大顺军北伐精锐被他毫无怜惜地葬送,他搜罗到的散兵游勇也早被他当做消耗品抛洒掉。
可是他无所惧!
他喜欢那种枪口喷薄而出的火焰!
也喜欢被钢铁子弹击中后的痛快!
他更喜欢,脚下的大炮开火,让他整个人都宛如踩在红莲上一样!
“开炮吧!”
“绽放吧!降临吧!”
“我们一起,回归吧!”
伴随着他的大呼,操炮的亲卫点燃了大炮上的引线。然后虔诚地跪在地上,口中喃喃念到“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他的声音随着那嗡嗡的诵经声,汇在一起。
他的脸上,充满了希望和愉悦。
“轰!”
一朵鲜艳的红莲在炮口绽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