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雪从昨晚开始下,到此时大地已经是铺上厚厚的一层。
位置极佳风景极好的官属宅邸书房里暖意浓浓,雕有梅兰竹菊的博山炉里幽香四散,墙上挂着大家名画真迹,屋内书架摆满了各种书籍,书桌上笔墨纸砚也非是凡品。
因为室内暖如春,顾渔只穿着一件白色长袍,坐在书桌前的宽大太师椅上,修长的手指轻轻的磕着桌面,视线透过洞开的大窗,望着院子里堆砌精巧的景致。
“大人,扬州孙家请帖…”美艳的侍女捧着一张烫金的名帖轻轻进来,柔声说道。
顾渔只是淡淡的摆摆手。
侍女领会,应声是,便收起乖巧的退下。
“大人….”柔媚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顾渔的眉头便轻轻皱起,漆黑的双目中闪过一丝不耐。
这里的侍女与这宅邸是相配套的,扬州同知在精心为他挑选这处宅邸时,也精心的挑选了随侍的侍女,这些女子都是经过良好训练且守身如玉的妙龄,且又不同与那红楼风尘之流,格外进退有礼。
“大人….府外有人求见….”侍女带着几分惶恐,低声说道。
“我说过,今日休沐,我不见客。”顾渔站起身来,说道。
“大人,那人说,是您的,堂妹。”侍女头更低了,怯怯答道。
“我的堂妹?”顾渔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旋即眯起眼。
看来这个女人是趟浑水来了!
他慢慢站起身来,手臂一伸,“来人,更衣。”
立刻有两个柔媚侍女捧着一件黑貂皮大氅疾步而来,一个帮他穿戴系带,一个帮他整理发鬓,转眼间,一个轻裘宝带,唇红齿白、美服华冠的年轻人就呈现在她们眼前,纵然日日都能看到,但却是百看不厌,屋内三个侍女陷入片刻失神。
顾渔迈步而出,这件华贵貂皮是扬州富商所馈赠,轻巧保暖,几乎是滴水不沾,最适宜这冬日雪天穿着。
见他起步,侍女忙让开,低头躬身,准备跟随,顾渔却在那前来回禀的侍女面前停下了。
“我那堂妹…”他侧头看着这个十分养眼的侍女,淡淡道,“给了你多少钱?”
侍女花容顿变,噗通就跪下了,抖着身子叩头。
“怕什么?我又没怪你,我是说,我那堂妹很是有钱,以后有机会,就狠狠的要….”顾渔轻轻一笑,抖衣大步而出。
不多时,一辆马车驶入院门,两个侍女先走下来,才扶着顾十八娘下车。
顾十八娘先略一打量这处私宅园林,才将视线投向正前方。
廊下,顾渔负手而立,见她看过来,微微一笑。
“真是可惜….你原本不该来的。”他叹息一声说道。
“是啊,可惜,我原本也不用来的。”顾十八娘平静答道。
同时因为顾渔这一句话,也坐实了她的猜测。
顾家此次事件,顾渔果然不仅仅是袖手旁观不出手相助这么简单。
前世里她懵懵懂懂,对于这个家族中出现的状元公一心的钦佩,在那时的她眼里这人是无可挑剔的圣人,是天上星宿下凡,这一世,虽然她的眼里再没有神一般的人存在,但除了她之外,所有的人依旧没有变,顾渔依旧才学非凡,心性决断,有手段有魄力有智谋,无可否认的是人中佼佼者,这样的人物,原本该是顾家多大的幸事。
只可惜,他为之奋斗为之表现非凡的一切,目的却是要一举颠覆这个家族。
如果他不姓顾,或者自己一家不姓顾,顾十八娘是绝技不要与之有交集的,这样的人心机城府深,心性手段狠,较之自己因为知道命运而拼死相争,他却是一个毫无顾忌随性而为不择手段一将功成不惜万骨枯的人。
这样的人,你永远猜不对他要的到底是什么,因为只怕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的什么,一切随性而变,随性而为,你永远不可能与他交心,更不用提对他放心,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在哪里。
这样的人,只会玩弄别人与手掌之上,而决计不要被人拿捏在手上,这也是为什么明知此人对他们兄妹心性不善,且屡有挑衅,但他们兄妹俩却再三退避的缘故。
如果可以,顾十八娘是绝对不要与他正面相争,但现在,却不得不走到这一步。
就如他说的,只可惜你姓顾。
他一心要颠覆整个顾氏一族,而这种状况是顾海绝对不允许袖手旁观的,真相,永远不可能被埋没,当顾海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他一定不会轻饶顾渔,而顾渔自然也知道这种可能,所以也必然不会留下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