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心腹管事略沉思一刻,道,“大爷爷,你还记得月前那笔收丝茧的生意不?”
听他提起这个,顾长春面色微沉,轻轻吐出一口气。
仔细想来,这一年他们顾家好似犯太岁,不管是人事还是生意事事事不顺,顾家的生意主要是钱庄以及丝锦,靠丝锦发家,依钱庄壮大,月前得知潮州有丝商家败大批丝茧急于售卖,顾长春吩咐务必抢到手,却最终落后一步,眼睁睁看着大利落入他人之手。
“怎么?”顾长春按了按眉头说道。
“其实当时已经谈好价钱了…只是咱们的现银比别人晚到一步….”心腹管事说道。
“还好意思说!”顾长春哼了声,压下几分恼意,旋即一愣,微微眯眼看向心腹管事,“莫非…”
“当时是从京城分号调银子….”心腹管事低声说道,点点头。
“你的意思是他故意拖延?”顾长春沉声问道,声音里已经带着几分冷意。
当初为了顺利拿下这批丝茧,顾长春调动一大笔现银放入京城钱庄。
心腹管事迟疑一刻,“倒也不是拖延,他说大笔银子都放出去生厚息,所以筹集送来晚了几天…我也质问过他,京城管事也很委屈,说不知道这笔钱是为这个用的,所以一接到钱就按惯例放出了….”
顾长春一股闷气便憋回去了,为了生意保险,钱庄调动钱时并不会知道所为何事,一直以来这都是规矩,而有了大笔现银存入,钱庄便放高利贷生厚息,这也是规矩,以前相安无事,没想到这规矩跟规矩相撞,生了这么个暗亏。
“你确信他不是故意的?”顾长春沉思一刻问道。
心腹管事神色微微迟疑,含糊道:“应该不会吧…老常又不是外人….”
京城管事顾老常,是顾长春的本家,自从懂事就在钱庄帮忙,几十年兢兢业业,从小伙计一直当上顾家钱庄最大分号的管事。
顾长春神色闪烁不定,沉默一刻,忽的说道:“调京城钱庄的账本来。”
几日后,京城顾家钱庄分号里,走进一个衣着华贵中年男人,见到此人进来,忙碌的小伙计们立刻接了过来。
“五爷,那阵风把您吹来了…”一众人齐声躬身含笑说道。
这是顾家地位不低的一位,管事的闻消息,立刻恭敬的接了过去,在后堂坐好上了好茶,二人寒暄一刻。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二人说的自然是顾慎安的事,神色都有些凄然。
“不过,还好还有渔哥儿….不至于青黄不接….”顾五爷打起精神笑道。
京城管事顾老常面上闪过一丝诡异之色,旋即低下头连连称是。
“对了,老常….”顾五爷喝了口茶,话题一转,“我这次来京城有急事,你给我开张五十万两的银票。”
一面拿出顾长春亲手写的条子。
顾老常接过认真审视,随后面带笑容爽快的赢下了,“五爷稍等,我这就给您取来…”
顾五爷拿了银票,闲话几句便起身告辞,一众人亲自送到门口,看着顾五爷坐了车晃晃悠悠的往街上最繁华之地而去。
顾五爷的车子走了没多远,就猛地转个弯,拐进一家门面鲜亮的客栈,不用小厮引路招呼,径直走上楼,来到一间门口,推门进去了。
屋子里顾长春静坐正吃茶,见他进来,抬起头问道:“如何?”
“叔,他没推脱,痛痛快快就给了…”顾五爷将银票放在桌子上,带着几分轻松之色。
顾长春拿起银票仔细看了,也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么看来,他账上的七十万两存银不是做假….”他说道,将银票推给顾五爷,“两天之后,还给他….”
两天之后,看了被送回来的银票,顾老常坐在屋子里,神情如释重负,伸手打开面前一个带锁的箱子拿出一本账册。
如果顾长春在这里,就会认得,这本账册跟他调过去的京城分号的账册一模一样,只不过这内容….
顾老常慢慢的翻开,视线落在最后一行,赫然显示如今京城分号存银不足十万两。
“饶你是一族之长,也要听我老常一出空城计….”顾老常低声说道,声调拉长,真的哼唱起来,唱罢一句,又满面惊惧与感激混杂的神情,展开一张纸,提笔写信。
“多谢大人代为隐瞒老常之罪,又指点此时顾家并无大生意来往,老儿才有胆在其试探之举下未心慌神乱,老儿无以为报,必将鞍前马后唯大人之令而行,此番南海货到之后,老儿发誓收手,再不行此借公钱行私贩运之事….”
寥寥几句,顾老常搁笔抖干,叠好叫过一个心腹。
“去,送扬州渔少爷亲收。”他低声说道。
心腹领命而去。
送走心腹,顾老常起身到窗边,看天上乌云遍布,北风呼呼而起。
“大风雪来喽….”他自言自语,一面伸手关上窗。
临近十一月末,建康的天气更加阴冷,接连几日大风大雪,街上的行人明显少了许多。
郭氏坐在屋子里闭目念佛,却因为一阵阵冷意而心烦气躁。
“来人,再添火盆来!”她猛地睁开眼喊道。
一旁侍立的丫鬟忙低头过来,怯怯道:“夫人….老爷吩咐….吩咐….只能用一个….”
郭氏大怒,扬起佛珠就砸过来。
“安得什么心,要冻死我,再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