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明里暗里送来的消息请帖书信不计其数,有本地的更多的是外地,许下了种种好处就是希望顾娘子能移尊到他们那里去,包吃包住包自由。
顾十八娘一概推脱了,每日只潜心研究技艺。
“这个。。。。不像。。。”彭一针一脸神秘的说道。
“怎么不像?”小伙计不解。
彭一针嘿嘿笑了,却没有答话。
“那先生觉得像什么?”小伙计换个方式问道。
“我瞧像是豆蔻丁香。”彭一针带着玩味的笑道。
“豆蔻丁香?”小伙计更是一头雾水,“怎么讲?”
“豆蔻不消心上恨,丁香空结雨中愁啊。。。。”彭一针打着哈哈摇摇晃晃的往外走,一面招呼,“童儿,速来速来。”
彭一针的药童立刻背着药箱跟了上来。
“师父,今日有三家医诊,先去哪一家?”十一二岁的小学徒,抹了下鼻涕,问道。
“哪家有钱?”彭一针问道。
“城东王大户家。”小徒弟答道。
“如此速去,救富济贫。”彭一针坐上马车一扬鞭道。
马儿受惊急速就走,小伙计差点没坐上喊着师父等等我跳上车尾抱住了车棚。
此时的郑州城外已然铺上一层白幔,雪还在飞飞扬扬,相比于几个月前,这里更加凋零,人际罕见,只偶尔有匆匆的骑兵飞驰而过。
起伏的山坡上,有三四人漫步而行,皆穿这铠甲军衣,只是面上除了肃杀之气外多了几分萧瑟之意,各怀心思静默不言,只闻得脚下踩雪之声。
“直捣黄龙府,与君痛饮尔,叶帅声音犹在,却。。。。”忽的一人握拳哽咽。
这话打破了萧杀的气氛,三人都抬起头来,风刀霜剑磨砺的面上满是悲愤。
“沈校尉,消息果真确切?”他们看向那最先说话的人,哑着嗓子问道。
沈安林抬起头,冷肃的双目微微发红,他慢慢的点了点头。
“国公爷也救不得?国公爷也救不得。。。。。”三人再忍不住悲声长喝,“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啊”
“我不管了,我要杀回去,老子这条命是叶帅给的,劫法场去。。。。”一个大汉一把扯下军衣铠甲,将伤痕遍布的上身裸露出来,飞雪贴上瞬时化成雪水。
这话让其他三人都激动起来,愤愤要解衣。
“住手!”沈安林喝道。
在大家眼里,虽然他已经征战几次,但二十岁的年龄,以及沈氏这个名头,还是让这些同僚有些轻视,没想到这个毛头小子敢这样大声呵斥,三人都杀气腾腾,心里隐藏这对那些京城重臣空谈误国怒气恨不得都发泄在他身上。
“诸位忘了叶帅的嘱咐了吗?”沈安林毫无怯意,竖眉沉声喝道,一面伸手指了茫茫四野,“尚有万人未进撤离中原,如今叶帅不在,你们再去,还有谁一心护着万千百姓,你们是要看他们惨死金贼报复的铁蹄之下么?”
这话让大家瞬时冷静下来,三人对视一眼,无力而又悲壮的长叹。
“京城里能想到的法子,能请动的人都用了,只要能拖过这个年,叶帅就能过了这一关。”沈安林低声说道。
“咱们就这样忍,叶帅就这样忍,除了忍,就没别的法子了吗?”有人悲愤挥动拳头。
“在不如人的时候,就得忍,如果不忍,就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命不在了,还谈什么别的。。。。”沈安林低声说道,这话从嘴里说出来,有别样的意味。
这跟战场上用兵一般,敌强我弱,不得不避其锋芒,以待时机,只要待到时机,一击必中,毫不留情。
大家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事情真到了自己头上,那忍字真是不好受。
“对了,沈校尉,赵大人已经分配兵力部署,你守哪里?”有人强笑一下,问道。
沈安林的嘴边浮现一丝怪异的笑,他的视线投向不远处的茫茫城池。
“郑州。”他淡淡道。
三人面色一变,一脸惊愕。
如今大军随着叶帅的押解回京,士气一泻千里,兵败而退的大金问询必将南下,此时的双方实力已经完全不一样,此时说是攻防,其实不过是留守,叶帅虽然不在了,排除军中某些人的别有用心阻挠,叶帅临去前力保万民南迁襄汉的命令依旧维持下来,但郑州等地的失守只是早晚的事。
反扑的金贼必将气焰嚣张手段残忍,郑州是个危险的地方。
“我们都是襄汉一带。。。。”三人面上几分肃重,看向沈安林的神色增加敬佩,“没想到赵大人如此大义避亲。”
赵大人,新任镇武胜定国军节度使,负责这次大军安抚以及撤退设防大人之一,也是沈安林的娘家舅舅。
“此乃我之职,无关亲疏。”沈安林整容说道。
“沈校尉保重。”三人亦整容抱拳。
雪越下越大,茫茫四野一片白雾之中,三人已经离去,沈安林独自一人矗立。
两个亲兵举着伞跑过来,劝说他回去。
“小卓还没回来吗?”他问道。
亲兵摇头,一面道,“大人是等家信?昨日老爷的信已经到了。。。。。”
沈安林没有说话,笑了笑,摇了摇头,回来又如何,还是一如既往,再将信原封不动的带回来而已。
那姑娘,真不是一般的倔啊,这真的只是因为自己家嫌贫悔婚而傲气的要决裂的缘故吗?
回到大营,温暖的火盆很快融化掉他身上的雪,顾不得换下衣裳,沈安林的视线落在书案上,那里有一张尚未写完的信,说是信,也不过是两句话。
“此一战生死未知。。。。”他怔怔看了一时,忽的伸手扯过扔进火盆,腾起一股青烟。
“备马整装拔营。”他转过身,高声传令,亲兵得令,转身出门,接二连三的号角声响起,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