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名小弟开口,满脸凶戾之气,豪放道。
紧随其后,另一名小弟也话道:
“是啊老大,条子在跑马地搜人,我们去别的区不就行了,我听说观塘有不少打金工厂。”
“打金工厂!”
听得这四个字,在场人眼中大亮,有些甚至握紧了拳头,表现出极大兴趣。
他们没有一个是新人了,虽然不是每次行动都在,但多多少少参与过聂世官策划主导的抢劫,尝到过甜头。
他们的工作也就是这个,兴趣当然很大。
“老大,阿邦说得对啊,条子有什么好怕的,我们军火这么强劲,就算是他们所谓的飞虎队,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观塘那边又够远,条子既然都在跑马地,正好调虎离山,我们过去做一票,再回家不是更好?”
“是啊!”
“空着手回去不好吧,世官,考虑一下?”
一群穷凶极恶的大汉不断劝解着,他们虽然心里极其想要作案,可就算如此,也不敢自作主张。
由此也能看出聂世官的威望。
“不用考虑了,我说过了,今晚我们就回家。”
聂世官持续往嘴里扔着花生米,语气坚定,强调道。
这,哎
众人听得,唉声叹气,算是死心了。
这位爷的姓格,大家都很清楚,他决定的事情,容不得任何人反驳。
聂世官扔完最后一粒花生,回头看了看有些不甘不愿的汉子们,平淡话道:
“抢劫金行,打劫珠宝,能赚几个钱?”
“这几年我们案子没少做,可我们依旧还不是大富大贵,你们难道就不想想为什么?”
“那是因为大家伙用钱大手大脚啊。”
这个想法,几乎第一时间就在众人脑海中闪过。
当然,他们可不会这么说,俩小弟小心翼翼道:
“老大,您有什么高见?”
聂世官这个人酷爱赌博,其实他前几年打劫,少说也挣了一两千万,可是钱全部被他输光了。
不过他这个人,脑回路清奇,并不认为自己穷,是因为花钱的问题,而找到另外一个理由。
只见聂世官严肃道:
“很简单,就是因为我们的眼界太窄了。”
“劫金行,到手之后,按照规矩,我们最多只能得到五成,如果遇到风声特别紧的时候,我们甚至只能拿到三成。”
“我们拼死拼活,就这么一点钱,你们甘心嘛?”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频频点头,七嘴八舌道:
“是啊,那些混蛋坐享其成,坐着就赚得比我们更多。”
“吗的,以后谁再敢压我们的价钱,我们干脆把他也抢了。”
“对啊,我们抢那些混蛋,或许还能赚更多。”
从混乱的话语中,也能够看出,聂世官这一伙人的眼界确实很浅,是货真价实的暴徒。
他们不懂规矩,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都敢做。
他们完全不懂,龙有龙道,鼠有鼠规,如果把所有人都得罪了,那他们就是全世界的公敌。
到时候,警方一心抓他们,江湖人士一心追杀他们,就算你身怀绝技,也免不了饮恨的下场。
此时,其中一名小弟有着不同想法,试探道:
“老大,您的意思是,以后我们不出货,直接带回去,自己开店卖?”
“你脑子坏掉了,我们是拿枪混饭吃的。”
聂世光看向那小弟,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
随即,也不再卖关子,话语道:
“我的意思是,我们接货,不如劫钱。少了抽成,我们可以赚更多。”
“劫钱?”
又一位小弟明白过来,眉头微皱道:
“老大,我们也劫过押款车,也只有两三百万而已不错!”
八十年代的押款车,里面其实也不会很多钱。
更何况聂世官等人上次劫押款车,还是八十年代。
那会儿的两三百万,已经算是巨款。
聂世官看了那小弟一眼,不屑道:
“所以说你眼界浅,真是一点没错,谁告诉你,我打算劫押款车,那又能有几个钱。”
“我的目标是这里!”
说着,聂世官从怀里拿出一张图纸,放在桌上摊开。只见图纸上面写明:
港综市马会结构图。
“马会?”
众多小弟也是认字的,立即恍然,好几个人甚至叫出声道。
“不错,就是马会。”
聂世官点头,发表起自己的伟伦道:
“港综市人最喜欢赌马,每次马季,收到的注码金额过亿。”
“我们直接打劫马会放钱的地方,就能拿走这些钱。”
“到时候只要成功,大家就能退休回家,享受下半辈子了,不用一次又一次来港综市冒险!”
“这一次我之所以选择在跑马地落脚,这一来,我来的时候已经和船家约好,会在湾仔石蟹湾上船回去,跑马地属湾仔区,离我们回家的路最近。”
“二来,这几天我联络了在港综市的一个朋友,花钱买了这副图纸,也去跑马地马会看了看。那里的安保也就一般,以我们的火力,绝对没问题。”
头脑简单的一群暴徒听得这番话,无不对聂世官表示佩服。
敢情老大除了救兄弟外,还有这么多的谋算,他们一点都不知道,真是差距很大啊。
其中一位壮汉更是马上话道:
“老大,既然现在图到手了,军火也带来了,为什么不做完再回去?”
聂世官以看“智障”的目光看向那壮汉,一字一句道:
“港综市的马季现在刚刚开始,马会里面根本没钱,我们抢什么,抢空气啊?”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三个月后,马季结束,到时候马会里面的钱将是天文数字。”
“我们这次过来救小风,闹出动静,接下来警方绝对会疯狂行动,到处抓人。”
“三个月后,他们也差不多该懈怠了。那时候我们再动手,天时地利人和,做完这最后一票。”
好谋划,好心思。
众人听完聂世官所有的想法,无不拜服。
老大连条子都算计在里面了,这等算计,实在是他们这些暴徒完全学不来的啊!
难怪老大是老大,自己不是呢,其中并非没有道理的,不单单是够狠啊。
环顾一周,看着手下人都对自己露出服气的目光,聂世官十分满意,潇洒挥手,招呼道:
“大虾,打电话给船家,问问他今晚什么时候走!”
“是,大哥。”
那叫大虾的小弟留着“妹妹头”,矮矮小小,看起来十分奇葩,听得吩咐后,马上走到旁边,拿出电话拨打起来。
借这个功夫,其他小弟们开始议论起来。
看他们的神色皆十分欢喜,述说着各自的激动。
是啊,要是有一个机会,做上一票后,就能够退休,以后过上富豪曰子,谁又愿意一直不停的犯案呢。
“夜路走多了,是会遇到鬼的!”
至于会不会成功,这些人并不担心。
聂世官纵横多年,作案超过十起,从来没出过事,这就是他们的信心来源。
再者,就算你像陈风一样倒霉,出了事,被抓进监狱,港综市这地方也没死刑,总是有机会的。
看看现在,陈风不就被老大设计救出来了嘛。
也就在众人讨论着聂世官的鲁智、畅想着未来美好时,那叫大虾的小弟走了回来,激动道:
“老大,艇王申那混蛋,说是风声紧,不肯送我们回去。”
“什么?”
“吗的,那混蛋找死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虾这个回报,让屋内暴徒们都炸了。
他们没有一个是好惹的,连警察都敢对抗开火,更何况是一个做偷渡的船家。
打心眼里,暴徒们正眼都瞧不上那所谓的船家。
现在听到他既然敢违背众人的意思,怎么可能不生气。
对此,聂世光脸色也不好看,只是身为老大,还算有些气度,冷笑道:
“小风刚刚跑出来,现在风声当然会紧”
“不过说这些,最后还不就是想要钱。你再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我们出两倍价钱,今晚就走。”
大虾听得,马上拿起电话又到一边。
暴徒们也压下心中怒火,虽然不平,也很清楚哪些船家的套路,就像老大所说,肯定是想敲一笔。
可是很快,大虾又返回,激动道:
“老大,那混蛋还是不肯,还让我们别找他了。”
“草!”
这下,聂世官都坐不住了,猛的一巴掌拍在桌上,喝话道:
“把电话给我。”
当着众人的面,聂世官拨通电话,厉声道:
“喂,是我。”
电话那头,显然听出聂世官的声线,马上回应道:
“官哥,我不是和大虾都说清楚了嘛,现在风声很紧,你们闹出这么大事,黑白两道都在找你们。我真不敢送你们回去,要是被人知道,我全家都会死的。”
听着这一番话,聂世官更怒。
在聂世官听来,这完完全全就是忽悠自己的话语。
什么叫黑白两道都在找自己,这可能吗?
救出一个囚犯而已,就算警方那边得到消息,知道是自己做的了,但也就警方想要抓住自己,这没有毛病。
可这事,和黑道有什么关系?
自己可从来没有去得罪过江湖人士,也从不和他们打交道,无冤无仇的,他们找自己,这不扯淡嘛。
难道港综市江湖人士全都是良民,和警方合作起来了,完全不可能。
一念至此,聂世官声音更冷:
“艇王申,你他吗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有什么困难,今晚我就要回去,坐你的船。”
“今晚凌晨一点,石蟹湾,要是我看不到你,耶稣都留不住你,我说的。”
“当然,你送我们兄弟回去,我也不会亏待你,三倍的价钱。”
话罢,聂世官都不愿听对方解释了,直接挂断了电话。
湾仔石蟹湾。
一间临近海边的凉茶铺,此时,一位身材肥胖,四十几岁的男人手里拿着座机电话,脸色阴晴不定。
旁边,四位岁数不大,皮肤皆是黝黑,明显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汉子见得,纷纷问话道:
“二叔,怎么样?”
“爸,聂世官说什么了?”
“大伯,这次一定不能答应聂世官啊,越南帮和龙头会联名发声,谁要帮了聂世官被他们知道,以后见船沉船,见人砍人。他们财雄势大,我们得罪不起的。”
“是啊,听说现在旺角雷爷也出手了,公告江湖,谁提供聂世官的消息给他,他就欠谁一份人情。大哥,这次不是开玩笑的,真会死人的。”
越是在港综市生活的江湖人,越能知道“雷爷”这两个字代表的含义。
而越是海上讨生活的人,更是知道越南帮、龙头会这两个社团的厉害。
这几年,越南帮和龙头会主要生意,都是海上生意。
他们做着正经船运生意,拿牌照做事,每逢出海,最少两艘大轮,十几艘的客船,威风凛凛。
而作为海上讨生活的江湖人士,和他们多有过接触。
在他们看来,那两个社团财力雄厚,人也是“豪强霸道”,特别是越南帮头目阿渣,不止一次在海上拦下江湖人士的船只,上去坐坐,聊聊天什么的。
其实这么做,也就是他们在向所有人告知,他们在这片海域的厉害。
试问,人家随时可以拦下你的船,让你停就停,无论你运什么,是不是耽误。
这,已然比水警都来得霸道了。
而且,有时阿渣看到船家有些鱼货,自己正好想吃,干脆就强行把船押着去西贡卸货。
当然了,他们也会给钱,但那些货又不是他们要的,本来有买家,每次都会闹得船家们很是头大。
龙头会就更不用说了,那是一群城寨出来的野兽,他们对船家倒是没什么伤害,可船家们不止一次瞧见,他们在海上抄起ak、黑星等家伙,玩打渔。
那时候的动静,和打仗一样,机枪横扫,场面骇人。
这要用在自家身上,谁受得了?
艇王坤越想越怕,可一想到聂世官对自己的威胁,还是下不了决定,默然无语。
港综市赤柱监狱。
东仓中的一间普通大房内,一大群身着囚服的犯人,或坐或站,懒懒散散聚集在这里。
表面看起来,这也就是一群普通的犯人。
可真正在赤柱待过的人只要看一眼,就能够知道,这一群囚犯可不普,全是赤柱内的大哥级人物。
他们不仅在外面有些名头,在赤柱里面,也承包了各项生意,极为霸道。
又有谁,能够直接召集这么一群人集中到一间仓房内呢?
答案显而易见,唯有赤柱最大势力,属于狱警的势力。
哐!
伴随着铁门被打开的声音,赤柱副典狱长杀手雄、惩教主任鬼见愁、后勤主任标叔、医务部主任甘叔,四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看到四者到来,仓房内一群角头老大,无不热情招呼:
“雄哥!”
“甘叔,今天这么有空来我们这边啊?来,过来坐啊。”
“主任,把我们都找来,什么事啊?”
“是啊,雄哥,是不是有事要我们帮忙的?”
几年后的今天,因为雷耀阳当年建立的规矩,赤柱狱警和角头老大之间的关系,绝对是全世界监狱之中,都找不到的良好。
而且在这种关系之中,狱警作为上家,占据绝对的上风,牢不可破。
如果是平时,被如此的拥戴,杀手雄几人或许还会和犯人们聊聊,客套几句。
可是今天,四人脸色一点不见好,沉闷气氛,让一众角头老大也意识到不妥,自觉静声。
见众人都停止了话语,杀手雄这才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惊人之语:
“各位,我这里有一个不好的消息告诉大家,大家的生意,以后或许都不能再做了。”
“啊?”
“什么?”
听得这话,本来还不怎么上心的角头老大都来了精神,好几位甚至直接站了起来。
出来混,就是为了名和利。
能在这里的人,大多已经很有名气了,犯罪入狱,名气想不大也不行啊。
可利益呢,很多人其实都不算富有。
也是从雷耀阳当年制定规矩后,他们这些人才算有了一个稳定收入,这些年过得有滋有味。
现在听到有人要掘他们的根,这还了得了。
角头老大盲蛇,一脸狠辣,嚷嚷道:
“雄哥,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知道了,对我们有意见?”
潮州佬紧随其后,大骂道:
“草,肯定是这样。吗的,有人看我们赚钱不爽,通风报信了?”
傻标这时也开口了,猜测道:
“肯定是新来的那小子,我上个礼拜揍了他,教了教他规矩,他喊着要爆料。”
其他角头老大听得,很是不满,纷纷指责道:
“傻标,原来是你他吗惹出来的,我不管啊,我的生意要是做不成,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呃!
傻标也知自己嘴笨,一下暴露出东西,这下惹起公愤了,赶紧收声,不敢再话。
还好,此时高高胖胖,一脸和气的中年囚徒开口,帮着傻标说话道:
“不会的,不会是家耀爆料,我已经收他做小弟了,我担保他没问题。”
这人,正是当年“杀妻入狱”,又被雷耀阳照顾的钟天正。
这些年来,钟天正虽然没有能耐插旗,可是凭借良好的交际功夫,混得人缘不错,大多角头老大和他关系皆不差。
当然,有人和他关系好,也有人和他关系不好。
自雷耀阳离开赤柱后,沉寂足足两三年,等到一位有生意的角头老大出狱,狠拍杀手雄马屁,总算弄到一个生意做的大屯,就看钟天正很不顺眼。
他眼红于钟天正的生意,又因钟天正是雷耀阳亲自点名扶持,很少人不给面子。
现在好了,如果把这口黑锅扣他脑袋上,就算雷耀阳扶持,他也完蛋了。
一念至此,大屯当即开口,大喝道:
“钟天正,你少他吗废话,你担保我们就信啊?把人交出来。”
“不错,傻标,那新来的小子叫什么?”
矮矮胖胖,当年叱吒尖沙咀的韩琛,亦进入赤柱几年了。
这几年来,也是因为雷耀阳当年特别的吩咐,曰子还算不错。
对钟天正的底细,韩琛也是知道的,并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大声道:
“都别吵了,现在最要紧是谁爆料,找出来,先做了他。”
“没人爆料,那就是没事啦,大不了休息一阵,风声过去了我们再继续。”
“怀疑那什么新人,这没问题,但也要查清楚。要不然找错了人,一直有人爆料,我们以后就没好曰子过了。”
“是啊,吗的,谁这么缺德啊!”
角头老大们群情激奋,要现在指出一个人,他们都能活啃了他。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而且吧,这还是他们在赤柱里面唯一财路。
说了好一会儿,有角头老大总算想起面前还有四位长官,当即问道:
“雄哥,你那边有没有什么线索?”
“对啊,雄哥肯定知道啊。”
“雄哥既然收到风,指定知道是谁告密。雄哥你说,无论是谁,我们会解决他。”
众老大来了精神,又再一次把目光聚集在杀手雄身上。
杀手雄将角头老大们的话从头听到尾,这一刻,他总算领悟雷耀阳当年的苦心,三场不要命的比斗,赢下的一切。
规矩,这就是规矩啊!
世间万物,有了规矩之后,就能形成一条流畅的脉络,将所有人的利益串联。
只要你站住规矩制定者的位置,当破坏规矩的人出现,都不用你出手,无数人前仆后继,抢着替你摆平他。
“民心所向,无敌天下”,也正是这个道理了。
心中感慨,杀手雄还是马上给出解释道:
“各位,其实并不是有人爆料,只不过我们兄弟现在遇到大麻烦了,如果解决不好,以后我们恐怕都不能在赤柱任职。”
“到时候,哎说到这里,杀手雄叹了口气,表情难看道:“对不住大家了。”
杀手雄此话一出,众角头老大你看我,我看你,还是韩琛大场面见得多,也够精明,心知杀手雄来找他们,肯定不会这么简单,里面或许有什么要他们帮忙的地方。
一念至此,韩琛开口道:
“雄哥,什么麻烦,说来听听啊,看我们能不能帮上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