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墨家商会向神农大山中运送粮食、铁器、衣帛,都是田襄子与田玉儿父女俩一手操办的,确实是劳苦功高。
江寒笑着感谢道:“你也辛苦了!”
峡谷中渐渐幽暗,一行人快步走出羊肠小道时,眼前豁然开朗,四面奇峰夹着一片绿森森的谷地,夕阳正挂在西边山尖,山峰林海一片金黄。
正北面最大山峰的半山腰处,遥遥可见一片金碧辉煌的屋顶巍然矗立,满山绿树中露出断断续续的灰色石墙。
一座箭楼伫立在灰墙南段,虽然比不上城池箭楼的规模,但建在这荒绝险峻的大山之中,却显得分外雄奇。
城堡前一阵人声喧闹,一群黑衣白衣的墨家弟子肩扛手提着铁耒、铁铲、大锯,从东边山道上走下。
另一群少年男女则挎着竹篮,拿着药锄,从西边山道上走下。
“玉儿师姐!”西边的少年弟子们看到田玉儿雀跃欢呼起来。“有客人来啊!”
平日里墨家总院很少有访客,偶尔有客人前来,都能引起墨家弟子的一片欢腾。
田玉儿笑着回答道:“不算是客人。”
不是客人?难道是仇敌?众人好奇的打量着田玉儿身后的四个人,不对不对,仇敌上门哪有带孩子来的。
江寒尴尬的摸了摸下巴,体验了一把“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感觉,一些年轻的弟子根本不认识他这个墨家钜子了。
田玉儿并没有解释,笑着摆了摆手:“还不快去干活计!”
少年弟子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有很多活没干,纷纷拱手告辞。
田玉儿看看江寒,眼中闪出一片关切,低声道:“钜子,走,回家了。”
江寒微笑道:“好,回家了,这里是我的家!”
太阳已经落山了,大峡谷中一片昏黑,箭楼下,两名持剑弟子拦住田玉儿:“请出示门牌。”
田玉儿从怀中摸出一方黑色石牌递过,持剑弟子一看,拱手道:“玉儿师妹,请!”
并非弟子们不认识田玉儿,而是墨家学派的严谨,即使是钜子也要通过检查。
田玉儿问道:“苦获统领和班昱统领在吗?我有大事。”
持剑弟子看清了田玉儿身后的江寒,觉得有几分面熟,再看他腰间的佩剑,瞬间明白了什么。
“钜子和玉儿师妹请稍候。”持剑弟子匆匆而去。
片刻之后,大门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苦获和班昱带着几名持剑弟子匆匆赶来。
江寒看着众人,淡淡笑道:“苦获师兄,班昱师兄,江寒回来了。”
“好好好,回来就好。”苦获黧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沉默寡言的班昱拱手行礼:“见过钜子!”
一行骨干弟子纷纷行礼:“见过钜子!”
钜子回山的消息一经传开,沉寂了许久的墨家总院沸腾了起来。
江寒虽然不在这里,但他的事迹却在这里广为流传。
冶铁术、龙骨水车、马鞍、新型农具等的东西的“发明”,让大量喜爱格物之学的弟子成为了他的粉丝。
他只身入楚宫、闯齐宫,救援秦国、中山国,抗击楚丘大疫,让无数古道热肠的剑士成为了他的拥趸。
前不久在稷下学宫的立心之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更是让人热血沸腾。
钜子回山,对于每个墨家弟子都是一件大事。
……
深秋的太阳照到这座深山城堡时,已经是辰时了,在平原上就已经是半早晨了。
由于墨家城堡建在四面高峰的山腰地段,非但隐蔽,而且避风,但有阳光便是一片春意。
此时正是万里无云,阳光洒满山谷,整个城堡也明亮起来。
平日里墨家子弟演武的小校场,全然变了模样,校场最深处搭了一座高高的石台,前垂粗糙的白布帐幔。
再前方丈许之遥,是墨家黑白衣弟子九百三十六人组成的方阵,全体抱剑跪坐,腰身笔挺。
方阵两侧,各有一个少年方队五六十人,也是抱剑跪坐,目光炯炯地盯着高台之上。
高台之上的黑色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墨家江寒,见过诸位同道。”
江寒上前一步,迎着台下众人的目光大声说道。
“见过钜子!”
众人齐齐回礼,声音震彻山谷。
江寒微微颔首:“墨子大师曾有言,愿天下之人皆相爱,强不执弱,众不劫寡,富不侮贫,贵不傲贱,诈不欺愚。”
“今日我与诸位同道齐聚于此,是为明志!”
“墨子大师主张兼爱非攻,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节用治国,为何到了我这里要大动干戈呢?”
台下众人的神色变得疑惑,这是困扰了他们许久的一个问题。
江寒微微阖目,心中绕过千般思绪,他知道这是转变墨家弟子思想的关键问题,如果答案不能让他们满意,很难让他们归心。
“因为天下纷争数百年,连绵不断的杀伐征战,致使百姓流离失所,大地疮痍,生灵涂炭,烨烨震电,不宁不令。”
“我等墨者之责任,是当兴圣兵,统神州,开太平,使天下复归为一!”
苦获神情严肃的迈步上前,紧接着问道:“敢问钜子,天下复归为一时,天下百姓又当如何?”
江寒沉吟了一下,直起身子郑重说道:“除弊制,开新政。”
“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
江寒站起身来,环视着台下众人。
“必使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业者有其产,开创太平盛世!”
众人目光一肃,纷纷起身,恭敬向着江寒行了一礼,心悦诚服的说道:“为求盛世,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