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相里勤轻叹一声:“一切不过是个开始!此端一起,天下再无宁日了!”
“这该怎么办?”
相里勤长叹一声:“尽力而为。”
他转身回府,一步比一步迈得沉重,然而,事已至此,纵使天塌下来,他也只能撑住。
回到府中,相里勤面对河西沙盘思索有顷,使郡司马传召众将,定于次日午时与河西众将谋议防务。
就在河西甲士纷纷开赴楚境的当日,少梁城内某个普通的商肆后院,一个商人模样的人放飞了一只黑雕。
那只黑雕直飞栎阳,盘旋一会儿,落于一处宫殿,大声鸣叫。
驯养此雕的是秦国内宰黑伯。
听到雕鸣,黑伯急走出来,与雕亲热一阵,给它喂足食,解下它腿根上绑缚的密函,拿着密函交给了秦献公。
秦献公接到密函,迅即召来了玄机。
秦献公朝他拱手:“多亏听了爱卿的话,不然就铸成大错了!”
玄机拱手还礼:“是君上圣明和钜子的谋划,臣不敢居功!”
“唉!”秦献公轻叹一声:“想不到龙贾竟然如此谨慎!”
“寡人已撤去全部关卒和守备,可魏人非但未撤,反而加强防御了,这个说明,龙贾对我仍存戒心,也必然严密布防。”
秦献公手指密函:“就探报来看,龙贾带走两万新募兵卒,留下两万武卒,在阴晋、洛水、长城一线重点布防,由李甲、吴猛统领,实力不可小觑。”
“两万武卒皆是精锐,能征善战,又据险以守,即使我冒险夺得河西,也必是伤亡巨大啊!好险,好险。”
秦献公依然是心有余悸。
玄机微微一笑,拱手道:“只有圣君才存体恤之心,秦得圣君,玄机为秦人贺幸!”
“哈哈!”秦献公摆了摆手:“什么圣君呀,一点儿私念而已。方今乱世,得勇士者得天下。秦人青壮无不是勇士,失之心疼啊!”
玄机点了点头:“不瞒君上,臣所忧虑的倒还不是这两万魏武卒!”
“哦?”秦献公倾身问道:“爱卿所忧何在?”
玄机一字一顿:“相里勤!”
“相里勤?此人怎么了?他不是你们墨家的人吗?”
“据臣所知,龙贾将行之际,相里勤已入河西,即便君上倾力,怕也是攻不下河西!”
秦献公眯眼,坐直身子:“寡人好像听说过他,此人竟不听墨家钜子之命?”
玄机点了点头:“相里勤统领跟随墨子大师几十年,威望尚在钜子之上,是墨家中坚定的止戈派,也是我们最大的对手。”
秦献公吸一口气,微微闭目:“还好墨家钜子有先见之明。”
……
函谷道上,前面战车,后面步卒,河西武卒排成一线长龙,自西而东,蜿蜒而行。
龙贾坐在战车里,正自打盹,军尉驰至:“报,王上犒劳三军,车驾已过渡口,欲在函谷关迎候将军!”
龙贾急道:“快,恭迎王驾!”
龙贾正有一肚子的话要讲给魏武王,遂急不可待地驱车赶到函谷关,果见魏武王已到关令府,正站在台阶上迎他。
目睹了河西甲士的威势,这又见到龙贾,魏武王分外高兴,携龙贾手步入正厅,分主次坐定。
龙贾支开众人,一脸忧急地将心中所疑悉数倒给魏武王。
魏武王眉头紧拧,陷入长思。
“王上呀!”龙贾急了,又砸一锤:“秦人靠不住,河西不可弃,齐国不可信呐!”
“唉!”魏武王重重叹出一口气,“龙爱卿呀,你怎么也说起这些话来?”
“王上!”龙贾忧心如焚:“臣与秦人相抗二十多年,算是知秦之人,河西之地,秦人无时无刻不想着夺回啊!”
“唉,龙爱卿呀!”魏武王听他哽咽一阵,方才应道:“你说的这些,寡人也早晓得了,寡人这就将底牌告诉你,否则,他还会误解寡人!”
“底牌?”龙贾心头一震。
魏武王捏紧拳头,语气激昂:“你以为寡人真的相信秦人吗?你以为寡人真的相信他田午吗?不,在寡人心里,他们都是死敌,寡人从来没有相信过他们!”
“寡人这么做,只是想通了一件事!”
龙贾目光急切。
魏武王激动起来,声音放大:“秦国贫弱,不足为虑,大魏国的对手是楚国、齐国!”
“自吴起赴楚后,楚势日强,楚人变成一块硬骨头,开始惦记起了寡人的淮上,寡人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大魏国南境永无宁日。”
“至于齐国,两年前,寡人就借齐国攻燕之名收拾齐人,想要永除东患,不想他有墨家相助,战后齐国新君田午前来睦邻,甘愿臣服,人之常情,不打笑面的,不赶送礼的。”
“人家和颜悦色前来臣服,诚意睦邻,叫寡人怎么处置呢?寡人思来想去,只能借力消力,寡人越想越妙,这才布下大局!”
“借力消力?”龙贾陷入沉思。
“是啊!”魏武王不无得意道,“齐候不是自愿臣服吗?齐候不是有粮有枪吗?齐候不是有人有马吗?那就让他为寡人效力去!那就让齐人为寡人打仗去!魏、齐合力,天下何人可敌?”
“臣急的就是这个!”龙贾一脸疑惑:“王上真的认为齐候甘愿臣服?真的认为齐人甘愿为王上效力?”
“哼!”魏武王语气决断:“盟约已签,墨香未散,齐候若是毁盟,史官会怎么记他?”
“再说,虎毒尚不食子,他的亲妹妹刚嫁过来,田午即使再无信誉,总也不至于将他妹妹的安危置于不顾吧?”
龙贾闭目,显然是在思考。
“爱卿不必多虑,这一次,你听寡人的。不瞒爱卿,比起齐、秦来说,赵、燕、韩更让寡人上火!”
“寡人伐楚是假,试探他们才是真章!结果呢,嬴师隰看得明白,田午看得明白,他们却不识相了!爱卿啊,你这次出征,好好替寡人教训一下他们,让他们学识相点儿。”
龙贾摇头:“臣不乐观!”
魏武王皱眉:“哦?”
“我方增兵,楚也必增兵。赵人、韩人、燕人自也不必说了。”
“如果列国尽皆增兵,我就是一对四,即使大家严阵对峙,只在楚地干耗时日,单是粮草,我也耗不起呀!”
“哈哈哈哈,”魏武王长笑几声:“寡人耗不起,那三只猴子就耗得起吗?单说粮草,楚地离我最近,寡人补给最快,这且不说,单是营中粮草,少说也可支撑半年,我大魏国府库充盈,反观那三只猴子,哈哈哈哈……”
魏武王缓缓捋须,吸入一口长气:“不过,爱卿提醒得恰到好处,眼前局势,还真是消齐之力的好机缘!”
“爱卿此去,就不必急了,选好地势,稳住阵脚,坚固壁垒,将那三只猴子慢火炖着,寡人这就安排使臣使齐,向齐候借力,一则试试那厮的诚意,二则也正可消耗齐力!”
龙贾拱手:“老臣遵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