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风华历尽冬霜。银冠乌鬓,玉面唇丹,浓黑的长衣沉如夜色,挺拔的身姿忽如长柏。
他的东宫,在月色下,染了一片白霜。
他这个南国的太子,只身一人,住在这孤独的东宫,了无生趣,了无人烟,被风霜打落的叶子在他落寞的面容之前恣意地炫舞,被月华拉长的影子,显示出格外的孤独。
十一年前,他从母后的肚子里出来,就被加特上了这样尊景下堪的身份,真的是不堪,十分不堪。
努力地抓握着同龄人抓握不住的权利,轻易地失去着同龄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快乐,父皇忙,母后怨,两个人的心结,却把身为两人儿子的内心拧得更紧了些。
他有多羡慕自己的妹妹,就有多么痛恨自己的身份,君灵是女子,一出生就得到特别的关照,因此也能得到特别的天真与幸福,这是自己索求多年也求不得的,自己或许因为有了这个身份,就天生地要失去了这样的一份简单,一份爱。
孤身被着大辈氅,高大却瘦弱,阳刚却柔和,他身上,集了父皇与母后所有的优点,明明是天之骄子,却显得那样的可怜。
不觉间,思绪一转,不小心重拾了那个女子眼里的星光。她的白色,仿佛能洗净他的黑色,重新流动起他的长河。
柔美的面容更加增添了几番渴暖的颜色,虽然她并不喜欢自己可是将这份感情珍藏在心中,又有谁可以发现呢?君墨像小孩子得到求之不易的东西一样,不禁十分的欢喜。
东宫的颜色,是苍白的,不然也不会让人这般冷,这般凉。
心中一遍遍的提醒自己,他是君墨,却不仅仅是君墨,他是南国太子,这样的君墨,是容不得一些简单的儿女情长的,有时候又怨恨自己为什么不仅仅是君墨,背上华丽的枷锁,卷入珍贵的漩涡。单是停下来想一想,就会知道这买卖的不值得。
血色的红唇在白色的世界中吐出一口水汽,为这白色世界也增添了一份神秘,馈赠了一份活力。明明没有人看着,却执动地维持着自己身姿的挺立,他,也只不过是想做父皇眼中的好孩子啊!若说他此生最难求得的东西,除了自己的温暖,就是高傲得不可一世的父皇的认可。
母后爱他,却也是比不上君灵的毫末吧!他的面容更像父皇,而君灵面容却更像她,她对父皇有心结,或许是见到自己心烦,就派人叮嘱自己,好好待在东官,做好那个人的太子。他自己又问其无辜!
有谁会在意呢?在意他臭石头死外表下那渴望简单的心?真正值得珍视的,只有那样圣洁的美好罢。他,不合适得很,也不习惯。身后没人侍立着,却有许多暗中的保护他的眼睛,看来,自己来这个世上,连孤独的姿态,也摆不痛快。
薄唇掀起,想说一句什么。想让人听到,又不想让人听到,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开口叫了声,“晋琛。”晋琛是父皇给他的人,与他一起长大,就成了他自己的心腹,他武功高强,文秀儒雅,却和他一样,也是个温润却无趣的性子,让人看了不喜,却也乐得清净自在,或许是因为相同,所以在相守之上,多费了些功夫吧!
怕自己有事,晋琛从来不曾远离,并且时刻严阵以待,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如今君墨不高不低的一声的呼唤,也是得到了很快的回应。
不知道有没有一眨眼的功夫,一袭湛青色衣袍的玉面书生,就从天而降了。“太子殿下!”晋琛行礼,君墨轻轻地扶住,温润地笑着看他,并不在乎时间的长短,“晋琛,我猜到了父皇瞒着我在做什么事情,你还不肯与我说实话吗?”虽然,君墨还是一如既往获得温润,却不难看出他微微上挑的眼角眉稍,轻轻藏住的失落和寂寞。
晋琛跟了君墨多年,向来十分了解他这孩子自小心思重,一些示弱的表情从不外露,却难有看到他这样的时候。
“太子殿下,晋琛有罪,不过晋琛绝对不会做危害太子之事,请太子放心!皇上也是为太子好,还请太子殿下不要再相逼。”晋琛温和地服软,却还是不肯说。
君墨无奈地叹气,他是了解自己,自己耍的花招也逃不出他的眼睛。不忍心再为难,无力地挥挥手,什么也不肯再说了。
心中的猜测越发成型,越发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