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
马元义轻轻一笑示意他不必急躁,淡淡道:“大汉天子很看重孙原,此人却有一个巨大的软肋——他的女人。”
袁术不动声色,他当初见过林紫夜和李怡萱二女,林紫夜虽是美人,却太过冰冷,毫无生趣,远不及李怡萱温柔和善,使人有春风拂面之感,孙原年纪不过弱冠,与这样的女子朝夕相处、耳鬓厮磨,怎能不动情。
“还有什么。”
“还有,南阳太守孙宇,他是一个很棘手的人。也许是他已经嗅到了什么,南阳郡的动作频频,甚至已经开始整顿郡兵和城防了。”
袁术眉头挑起,如袁隗所说,帝都之内所有人的目光皆集中在孙原的身上,却没几个人注意到同样年轻、同样身为一郡太守、同样身在帝都的孙宇。
望着袁术的眉头皱起,马元义缓缓举起酒盏,在寒风天里,酒盏里的酒散发着柔和的暖意,轻轻啄了一口,又道:
“龚氏兄弟见过孙原的武功,即使在太平道中亦是罕见。而他身有痼疾,久病难医,即使是药神谷也束手无策。相比之下,深藏不露的孙宇,也许更为可怕。”
袁术的眉头缓缓平复:“说下去。”
“刘虞很快便会回到帝都,他一走幽州便再无人能挡住我太平道起事。家师已然胜券在握。”
袁术冷笑一声:“若非天子朝中已经无人可用,他又何必引刘虞回朝?”顿了一顿,又问:“看来,你们已是定下了日子了?”
“袁公子何必着急。”马元义笑着,脸上的笑容愈发深邃,他知道袁术想要什么——太平道筹划了许多年,一朝起事势必天下震动,这样的消息他如何会告诉袁术?即使他们此时是盟友。
“我们是盟友,但这样的事情,即使是太平道中也有许多人尚不知情。这样的事情,本是越少人知道方才越安全。”
马元义指了指他身前的酒盏,道:“马某既然将身家性命托付在袁公子手中,便是和袁公子在同一条船上,马某不会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在危险之中,亦不会将盟友的身家性命放在危险之中。”
“袁家不需要盟友。”
袁术的脸上已然泛着冷笑,伸手将酒盏缓缓推回去:“在尚未知道你们的真正目的之前,你的酒,袁某不敢饮。”
“袁公子还有何疑虑?”马元义皱眉,“马某的身家性命,尚不足以取信袁家?”
“取信袁某,你的命或许够了。”
“但是取信袁家,你还不够格。”
马元义的笑容悄然散去,他的眼睛缓缓眯成一条缝,手指缓缓敲打着桌面,对面那个嚣张跋扈的世家贵族子弟,如今眼中透着睿智——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袁术,让他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袁公子……”
他望着袁术,一字一顿地问道:“还需要什么?”
“信任,足够的信任。”
袁术缓缓收回手,直了直腰背,缓缓道:“袁家世代豪门,与你合作,何尝不是以性命相搏?两百年一见的大事,太平道、大贤良师,还有你,难道不该拿出最高的诚信么?”
马元义的目光缓缓落在那盏温酒上,热气缓缓散去。
外力温酒终会冰冷,他如今不能与袁家为敌,不能与袁家撕破脸皮。帝都之内,无人会相信世代为大汉重臣的袁家竟然会与太平道私通,正是因为这份不可能,才让太平道与袁家的联合成为可能,同样也让这份联合变得无比脆弱,只要袁家想,随时都可以与太平道决裂。
袁家,他开罪不起。
马元义的脸上再度泛出笑容:“请袁公子名言。”
“告诉我——”
眼见得对手就范,袁术的嘴角已然上扬:“在帝都之内,还有谁是太平道的暗桩。”
马元义的目光瞬间闪过一道厉色:“袁公子,你当知道,此事问不得。”
“没有什么问得问不得的。”袁术道:“太平道在司隶的一切皆以你马首是瞻,你不可能不知道。既然是盟友,当然要知道一切部署,方才能配合默契。”
他盯着马元义冰冷下来的脸色,同样是一字一顿:“如此,方现诚信。”
除了袁术,唐周也在盯着马元义,同门师兄弟,皆是张角的得力弟子,两个人飞速互视一眼,皆是看到彼此眼中的忧色。
沉默良久,马元义缓缓道:“他是我们得盟友,同样也是袁家的盟友。”
袁术眉头瞬间凝重起来。
袁家门生弟子遍布天下,除了几个世代联姻的豪门大族之外,可谓盟友无数。甚至宫中的中常侍之一袁朗也是袁家的远亲,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但是也正因为如此,马元义的“盟友”二字更显沉重——这,只能是不为人所知的秘密盟友,才能让马元义如此慎重。
几乎没有人知道,除了袁朗之外,十常侍中也有袁家的盟友。
袁术心头大震,一切皆如袁隗所料,太平道果然做了两手准备。
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在马元义的眼中,袁术仍是面沉如水。也许他猜到了,也许没有猜到,马元义敢告诉他,便自信于他所说的人,即使袁家知道了也未必会着急开罪。
袁术缓缓起身,径直往门外走去,直到门首,方才停了步,淡淡道:“太平道起事之时,袁某希望,袁某是整个帝都之中第一个知道的人。”
马元义在身后,举盏敬他的背影:“理所应当。”
唐周送了袁术离去,许久方回,马元义却不在意,只当是他怕被察觉,甚至都未多看他一眼,只是缓缓问道:“袁家可有异动?”
唐周走到他身后,低声道:“一切如常。”
“孙氏兄弟呢?可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