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兵援朝?
贾瑛心中蹙眉,总觉得他们的皇帝陛下似乎有些飘了啊。
想想,从嘉德四年到现在的嘉德六年,两年的时间,大乾已经经历过几次战争了,打的可都是银子啊。
先是楚王这个二五仔的一波背刺,后又有剿灭白莲教, 仅这两次,内耗着实不小。
匈奴人的一次南侵,少说也让大乾损失了上千万两银子,大同一镇到现在都没有恢复。
浙江的叛乱闹的倒是不大,但那可是苏杭啊,随便一次动荡带来的损失,都能比得上西疆四省几件的耗损了。
圣天子, 圣天子, 终究是为名所累啊。
对此, 贾瑛不会去多说什么,还是那句话,不符合切身利益的事情不做。
“陛下是想要给辽东的士兵装备火器?”
嘉德点了点头道:“不错。”
贾瑛很想问问,朝廷准备何时出兵,但犹豫再三,还是没有问出来,他眼下要操心的是江南的倭寇,辽东,和他的关系不大。
嘉德似乎是看出了贾瑛的心思,开口说道:“李朝觉向朕求援,朕不可能拒绝。不过朕也知道,大军远征,耗费的不止是那些看得见的粮草,还有国力,所以朕也没打算出兵朝鲜。”
“陛下的意思是......”
“匈奴人始终是我大乾的心腹大患, 辽东的东胡人又反复不定,朝廷每年都要拨出一大批绸缎盐铁作为市赏和贡赏给东胡人,朕......”
“不打算再继续惯着他们了。”
语气随和的嘉德,说出了身为帝王才该有的最霸气的话来。
所谓市赏和贡赏,不过是大乾朝廷为保边境安稳,而变相给外族输送财货的一众遮羞的雅称罢了。
东胡人经常打着朝贡和互市的幌子,用一种极为文明的方式,向大乾诈取财物。
一次上贡几张在辽东不值几个大钱的皮毛老参,转头就能获得大乾回赐的打量过冬和日常所用的物资。边境互市,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买卖,到头来,为了奖励辽东一次边贸的完满结束,大乾通常都要拿出互市近半的利润,来赏赐给东胡人,甚至许多时候都要倒贴。
这两项举措不是从宣隆开始的,太祖爷定下的贡赏,高祖爷又新创了一个市赏,到宣隆帝这里,明明打了胜仗,却又加了一个岁赐。
读书人,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但也有一批骨子傲气的大乾仕人,不愿意接受这种的变相的通过利益输送而求来的和平, 时不时也会发出一些比较激进的言论,试图改变国朝的政令。
但很明显,不希望轻启战端的人还是占了大多数。
这种变相的求和,在贾瑛看来,也并非一无是处,最起码能给大乾流出休养生息的时间,不过时移世易,一味的以软弱示人,别人只会认为你好欺负,而不会感觉的到你的仁慈。
“朕打算让辽东镇守军出兵拿下建州,以建州为跳板,将东胡各部赶回黑河以北,这样既可以解朝鲜之困,也能斩断匈奴人的一支臂膀,爱卿以为如何?”
围魏救赵倒是没什么问题,至于东胡人......
“陛下,依臣看来,拿下建州不难,将东胡人赶回黑河以北,以我大乾的实力,也能做到。”
听到贾瑛认同自己的看法,嘉德露出了笑容,上下同心,这事才好办,怕只怕他这个皇帝一厢情愿。
“只是......”
“只是什么?”嘉德话音微变。
“只是想要守住打下的土地,却并不容易。”贾瑛说道。
嘉德陷入了沉默,目光盯着贾瑛看了好一阵,这个想法,他目前还没有跟朝堂的百官透露,怕的就是有人反对,让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天子权威,再次收到折损。
今日与贾瑛说这些,只是想试探试探,官员们对于出兵辽东是什么态度。
不过眼下看来,贾瑛的回答,似乎并不能让他满意。
嘉德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不过还是开口问道:“说来听听。”
“陛下,东胡各部不过是附属匈奴的小部族,人口稀少,但他们所占据的土地,却十分广袤。匈奴人因为严寒,而放弃了大兴安岭以东的土地,却留给了东胡人极大的战略纵深之地。论兵力的强大,东胡人自然不是我大乾的对手,但他们可以逃。”
“逃到北面的冰天雪地深山密林之中,暂避我大军锋镝之盛。但我大军不可能一直停留在辽东以北,一但等我大军撤走,到时候这些东胡人便会再次出现,夺回他们失去的土地,让我大乾的北征徒劳无功。”
“你的意思是不赞成出兵了?”相比这场战争的结果,嘉德似乎更在意贾瑛的态度。
贾瑛摇了摇头道:“臣对于出兵并不反对。”
也仅仅是不反对而已。
以大乾目前的情况来说,尚不足以开辟那片白山黑土。
倒不是国力不足,而是缺少人口。
作为两世人的贾瑛,自然明白那片土地是何等的富饶,一但能够拿下,大乾的国力必然更上一层,可土地,总是需要人来经营的。
北方的寒冬,其实并不算什么大问题,东胡人能在那里生存,以汉人的适应能力,将来只会比东胡人生活的更好。
可问题的关键,就在适应这两个字上面。
辽东镇治下的汉族百姓,人丁尚不过二十万人,相对于广袤的辽东之地,这点人口,太不起眼了。
朝廷倒是可以强制关内百姓迁往关外,可迁徙过去的人口,在前期,大部分会因为严寒而死掉,只有等到第二代甚至第三代人出生之后,才算是能够在严寒之地扎根下来。而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只能说,眼下大乾想要完全占据辽东,是不可能的,就连设置羁縻所的条件恐怕都不满足。
“有什么话,就说清楚,不要遮遮掩掩。”嘉德蹙眉道,眼前的这个他最看好的臣子,什么都好,就是说话一点都没有年轻人的锋芒,拐弯抹角,让他这个皇帝听了都觉得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