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他还留有大用。
奉天门外,百官已经开始等待新一天朝会的开始。
不过今日班列中的氛围却是有些活跃,大家都在谈论着昨晚之事,自从匈奴大败北归之后,百官们已经很久没有新的谈资了。
听说是兵马司搞出来的事情,督察院的御史们坐不住了,一个个义愤填膺,大肆抨击贾瑛,兵马司虽归他提调,可擅自集中五城兵马这种行动,如果没有兵部的背书,那贾瑛就脱不了一个擅自调动大军的罪名。
至于杨佑,则自动被众人忽略了。
不过一个年轻的亲王而已,只要皇帝健在,翻不起什么风浪。
这是想干什么?造反吗?
当然不可能。
但这并不妨碍御史们以此为由头,当然,这其中有没有有心人的煽动,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督察院的班列中,倒是有一个贾瑛熟悉的声音。
冯骥才。
只可惜贾瑛不再,不然他可能会怀疑,自己选择的路是不是错了。
他在前方打生打死,也不过是一个兵部员外郎,可冯骥才却一点都不必他慢,如今都不声不响的进了督察院。
大乾朝,只要是职位上带着御史二字,都是有资格列班上朝的,这是太祖皇帝,给言官们的恩赐。
此刻的冯骥才,可谓春风得意,听到人群中传来贾瑛二字,嘴角不露痕迹的微微一翘,眼底闪过的是嫉妒和幸灾乐祸之意,不过他却隐藏的很好。
傅东莱和冯恒石在班列前方并排而立,两人从班列队末一路走过来时,没少被百官们盯着看,如今,谁都知道,贾瑛是冯恒石的学生,又和傅东莱有着密切的往来,不少人都猜测,是不是这两位联手又要掀起什么波浪来。
就连杨景和周全二人,都免不了向二人打问一番。
首辅李恩第,依旧是一副天塌不惊的模样,稳如......老狗。
傅东莱听着周身旁边的议论,皱眉不已,贾瑛闹出这么大动静来,这是他也没料到的事情。
贾瑛回京之后,似乎还没有来拜访过自己。
傅东莱看了看旁边的冯恒石,冯恒石眼神中有些担忧,但也仅仅是有些担忧罢了。
他这位学生,不是那种莽撞蛮干之人。
对于傅东莱投递过来的目光,冯恒石只是回了一个平静的眼神。
两人都不是傻子,既然贾瑛的行事和他们无关,那就只能是......
更何况,在二人看来,贾瑛的作为,也没什么毛病,缉盗捕贼,不就是兵马司的责任吗?那些渣滓败类,早些清干净了也好,省得祸害百姓。
严华松可就苦了,兵马司的行动事先并没有和兵部打招呼,面对百官的诘问,严华松只能不断的含糊应付,同时心里又有些恼火。
不是对贾瑛的,而是对百官的。
不说他本身已经站在了傅东莱这边,好歹自己也是兵部尚书,是贾瑛的同座师,什么时候,一个御史也敢当面诘问一部堂官了?
当他严某人没脾气吗?
不就是背书嘛,你们真以为贾瑛是傻子不成,做事之前,会不考虑后果?大乾朝立朝以来,最年轻的探花郎,会吗?
严某人还就陪你玩儿了。
吱呀!
宫门开启,百官入朝。
对于昨夜之事,嘉德仿若丝毫不知情,依旧如往常一般,开启了新一天的早朝。
“陛下上朝,有本进奏。”
戴权的话音才刚刚落下,督查院的一名御史便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本奏。”
“讲。”
“兵部员外郎贾瑛,擅自调动兵马,有谋反之嫌,臣请陛下,诛贾瑛。”
嘉德愣了愣神,拨开冕旒,想要看清说话之人是谁。
这就要诛贾瑛了?
冯恒石看了眼那人,又向督察院左都御史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方回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冯恒石便是都御史出身,虽说被贬南京数年,可他在督察院的威望还是很高的,其中有不少人,都是他曾经的下属。
他也明白,督察院就像是一个臭水坑,什么样的人都有,左都御史难将督察院拧成一股绳。
只是这名御史也太......
这是想出风头,想疯了吗?
别说是他,就连一旁的冯骥才都觉得好笑,当真是猪一样的队友。
弹劾也不是这么一个弹劾法儿。
“哦,爱卿说贾瑛擅自调动大军,朕记得京营似乎不归贾瑛节制啊,他哪来的兵符调动大军了?”
听到嘉德的话,百官之中有人露出了恍然之色,紧接着又皱起了眉头,陛下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却听那御史奏道:“回陛下,贾瑛调动的是五城兵马司的士兵,足有数千之众。”
嘉德没有开口,冯恒石却给严华松递了个眼色。
严华松当即占了出来,看向那名御史说道:“杨御史怕是还没搞清楚吧,五城兵马司归兵部辖制,贾瑛是五城兵马司的提督,怎么能说擅自调兵呢?更何况,兵马司负责京城治安,贾瑛调动兵甲,缉捕盗贼,也是分内之责,如何就成了你口中的‘谋反之嫌?’”
那名御史愣愣,复才辩道:“严大人,即便是缉捕盗贼,兵马司也有辖属划分,用不着将五司的兵马全都调到内城吧,更何况,兵马司这么大的动作,没有向兵部报备,岂不是......”
“谁跟你说贾瑛没有报备了?”
杨姓御史一愣,这才想起来,和自己对峙的是兵部的尚书。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看向一处,面带惊讶道:“不是兵部的......”
“咳咳。”一旁又督察院的同僚忽然一阵咳嗽。
杨姓御史才反应过来,急忙闭口。
严华松愣愣一笑,转向龙椅上的嘉德说道:“陛下,近来言官弹劾兵马司不作为,放任京城治安混乱而不管,各家府邸接连发生入窃一事,贾瑛身为兵马司提督,缉捕盗匪责无旁贷,而事先,贾瑛是向臣汇报过此事的。”
嘉德点了点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杨姓御史道:“爱卿可还有话说?”
杨姓御史哑口无言。
“陛下,臣有本奏。”
此刻走出来的,却是刑部的官员。
“陛下,贾瑛缉捕盗匪不假,可搅乱京城治安,滥杀无辜也是真,臣听闻,仅昨天一夜,死在兵马司刀下的就有上百人,如此大肆杀戮,臣要弹劾贾瑛滥杀无辜之罪,请陛下明断。”
“诸位爱卿以为如何?”嘉德向众人问道。
冯恒石当即站了出来:“陛下,既是弹劾,是不是也该召贾瑛廷辩。”
嘉德点了点头道:“不错,那就召贾瑛即刻进宫。”
冯恒石又说道:“陛下,此时召贾瑛进宫,恐怕不妥。一者昨夜之事是因贾瑛的兵马司而起,此刻还未收兵。再者,臣听说,昨夜兵马司抓捕了不少要犯,在刑部备案的就有数名。若此时将贾瑛召回,空无人主持大局。”
嘉德从善如流:“既然如此,那就传旨贾瑛,让他妥善处理善后事宜,然后再上一本自辩的折子。”
“奴才领旨。”戴权在一旁说道。
......
贾瑛此刻就在离皇宫不远的中城兵马司之内,正与杨佑听着下属汇报昨夜的收获。
“捣毁帮派据点踪迹二十六处,牙行赌场三十五处,抓获罪犯一千六百余人,营救出幼童七十二人,女子四十六人,收缴金银各类赃银二十一万两,珠宝十二箱,玉器瓷器若干。麾下士兵战死者二十三人,伤者一百零七人......还有各类账目......”
杨佑听完后,很是不满的说道:“忙活了一晚上,搜刮了大半个京城,才这么点银子?”
“你缺那点银子吗?还有,你算错了,是十六万两,里面还有我惦进去的五万两银子呢,这银子走的是云记的公账,是要还回去的。”看着杨佑一副财迷的样子,贾瑛很是无语,你一个王爷,不该关心点别的吗?
杨佑揶揄一声道:“爷看你才像守财奴,不就是五万两银子嘛,至于老是挂在嘴上嘛。”
贾瑛懒得理他,花的不是你的银子,你当然不在意。
周肆伍看着斗嘴的二人,开口说道:“二爷,王爷,那些帮派有自己专门的藏银之处,还没来得及去取,另外,还有一些银票,没有入账。”
杨佑眼睛一亮:“有多少?”
“六七万两左右,至于藏起来的,就不清楚了,还没派人去看。”
杨佑乐呵呵一笑道:“老周啊,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好账房嘛。”
说着有看向贾瑛,很是随意的说道:“那些活口不能留了,杀了吧。”
这句话,杨佑一点负担都没有,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人。
却不料,贾瑛摇头。
“人留着,还有用,那可都是上好的苦力,你想要银子,他们能源源不断的给你赚会银子来。”
“赚银子?怎么赚?”
贾瑛买了个关子道:“等事情敲定了,再告诉你。”
说罢,又看向周肆伍道:“伍叔,你去通知吏目,将那些人的供词都整理出来,将来有用。还有,拿出五万两银子来,给兵马司和巡防营的弟兄分一分,战死的和受伤的,多给一些抚恤银,送到家里,还有宛大两县也是出了不少力的,别落下他们。”
“给他们做什么?”杨佑不情愿道。
贾瑛看向他说道:“现在大好关系,今后有用。”
“接下来呢?”
“张榜。”
“张什么榜?”
“自然是兵马司接状纸的榜单了,京城的百姓平日里没少被这些人祸害的,只是往日没人为他们出头罢了,以巡防营和兵马司的名义,也可以将宛大两县也拉进来,向百姓张榜,有冤伸冤,有仇报仇,咱们闹出这么大动静来,总要拿出一个交代来。”
杨佑点了点头。
以前的巡防营和兵马司,在百姓眼中,和那些青皮无赖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人家有官府背书。
想要做事,那就得先从改头换面开始,要让百姓们知道,如今的巡防营和兵马司不一样了。
百姓信任了,士兵心中就有了荣誉感,有了精气神,这样拧成一股的绳子,才不容易散。
这种事情,和带兵差不多。
精神世界的丰富对于士兵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因为那将会成为他们心中坚守的信念。只不过当下的人对精神世界,没有直观的定义和概念。但不可否认,它已经存在了,尤其是在军营之中。
兵马司对贾瑛来说很重要,这是他在京中掌握的唯一一直能摆在台面上的武装力量。
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一直掌握这支兵马,所以,想要将这些人掌握在手中,就必须给他没来一场从头到尾的改变,让他们终生难忘,让兵马司深深打上自己的烙印。
当然,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到的,而且,还要辅以一些手段。
吏目房,这个不入流,对兵马司来说却不可或缺的职司,成为贾瑛最终的目标。
慢慢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