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尹难当啊,尤其是最近一年,他娄文广真是流年不利,先是京中突然冒出一个什么三阳教来,犯下了入宫行刺的大案,朝廷事后第一个问责的自然是他这个顺天府尹了,好在一个罪己诏,让娄文广夺过一劫。还没平静几天,京城之中便又起了流言之争,又是提心吊胆的过了一个月,好在,老天爷还是照顾他的,接连又出了楚王杨煌和徐家之事,又这么两位出头的椽子,朝廷自然也就顾不上他这个小小的顺天府尹了。
总算清净了几日,这不麻烦就又找上门来了。
原本勋贵之家,他就惹不起,更何况,如今的贾家与以往更是不同了,贾府出了一位贵妃娘娘,如今恩宠正盛,且还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后辈,几次朝廷的大案,都能看到他的影子。
按说娄文广一个正三品的府尹,完全没必要将一个刚刚入仕不久的勋贵子弟看的太重的,以往也不是没有勋贵家的子弟科举入仕的,可最后大都泯然于众了。
娄文广起初也以为,贾瑛不过就是风光一时,他真正注意到贾瑛,还是在三司会审徐府一案之后。那个时候,娄文广忽然发现,从皇宫遇刺案,到楚王造反一案,再到徐家倒台,居然都有此人的身影参合在其中,而且还被皇帝钦命为徐案的监审。
再看看另外一位监审是谁?右宗人杨煜,那是和当今陛下一辈的皇室宗老。细思极恐啊!
于是娄文广便专门派人打听了一下贾瑛的经历,这一打听更是了不得,将湖广搅得天翻地覆的那位恒石公是他的老师,而且据说,很少接见外客的东莱公家的大门,都会向他敞开。
要知道,勋贵们可是李阁老的盟友,而东莱公......事到如今,便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是与李阁老争锋相对的。偏这个贾瑛居然能脚踩两只船,还混的如鱼得水。
宫里出了一位贵妃,族中又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后辈,贾府的门楣怎么看都有种重振之势啊!
眼见有人来状告贾家的姻亲,娄文广正想着是该将此案推给三司呢?还是自己接下这份状纸,然后再命人去通知贾府,让他们来想办法了解此事。
还没等他想明白,便有差役来报说荣国府一等神威将军贾赦的嫡子、平安州同知贾琏来拜。
娄文广瞬间再无搪塞过去的想法,待悉知了贾琏的来意之后,娄文广很是开心的便答应将此案压下,许他回家商量对此。
以娄文广的本意,此事最好是能赔些银子私了完事。
可也不知贾家抽了什么风,突然回来改口说,要和原告对簿公堂。
这还是勋贵该有的做派吗?
只是事到如今,娄文广再想从中脱身也难了,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此刻娄文广一席绯色官袍,头戴乌沙,端坐于正堂之上,堂下跪着的则是原告宋王氏、系死者之妻,还有死者的母亲宋赵氏。
娄文广最终无奈的拍下了惊堂木,开口说道:“带被告薛蟠上堂!”
紧接着,薛蟠便被一众差役抬了上来,随同而来的还有贾琏和贾瑛二人。
娄文广是见过贾瑛的,当即便认了出来,当下又命人看座,贾瑛在堂下施了一礼方才落座。
娄文广向贾瑛和善的点了点头,这才看向堂下躺在担架上的薛蟠,眉间微微一簇。
确定是被告打死了人,而不是原告打残了被告?
娄文广指着薛蟠,看向堂下跪着的两名妇人问道:“你二人可看清楚了,此人可是你们所状告之人啊?”
两个妇人何曾见过薛蟠,再一看此人一身的伤势,一时心里又有些没底,老老实实的回道:“回大老爷的话,民女并未见过薛蟠,只是听会宾楼的掌柜和伙计说的。”
“带会宾楼的掌柜和伙计。”娄文广复又向堂下的衙役发令道。
话音落下不久,便有衙役领着两人走了进来,指认了此人却系薛蟠无疑。
却又听娄文广问道:“原告说,她的丈夫宋四儿,在被薛蟠退下楼梯之后,便径直回家了,此事你二人可能作证?”
却听会宾楼的掌柜率先回道:“回老爷的话,小民当时并不在会宾楼,对于此事的经过并不清楚。”
“嗯?”娄文广面带虎威,冷色看向了堂下跪着的两名妇人。
却听那宋王氏指着另外一名伙计道:“老爷,是这位伙计亲口对民妇说的。”
娄文广又看向了另外那名伙计。
那伙计急忙回道:“回大老爷的话,宋四儿与小的同在会宾楼跑堂,当日,便是宋四儿亲口与小的说,他感觉身体不适,让小的替他照应着,他则回家去了。”
娄文广闻言,复又向薛蟠问了几句,只是见薛蟠嘴巴艰难的开合,却发不出声,娄文广一脸为难的看向了贾瑛。
贾瑛复才起身,向娄文广施了一礼道:“大人,可否让下官代薛蟠问上几句?”
“可以。”娄文广轻轻点头道。
贾瑛先是看向宋王氏,问道:“宋王氏,我问你,你丈夫被薛蟠推下楼梯一事,可是他亲口与你说的?”
宋王氏摇了摇头道:“是会宾楼的人告知民妇的。”
“我再问你,你丈夫宋四儿回到家中是什么时间?”
“是当天下午,差不多申时左右。”
“可记清楚了?”
“民妇记得清楚,因为平日我丈夫一向回来的都晚,只那一日早早归家,而且民妇那时正准备去隔壁的李婶家里帮忙,是临出门前刚好碰到他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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