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荣国府。
此刻荣庆堂内一身华贵的贾母正端坐高台软榻之上,手中的帕子甩个不停,总觉得今日儿的地沟炉子烧的有些过旺,凭空生了一身汗意,手上的翡翠玛瑙翠绿祈祥串珠子也都丢到了一边。
说来这二年,朝庭几次凭生波澜,还都牵扯到了贾家,老太君本不想理会这些琐碎,偏几个小辈还是不争气的,唯独东府出了一个进士老爷,却也不知怎地,一门心思修起了道,没奈何她这年过六旬老太婆还得跟着操心,想到这些,老太太心中一阵烦躁。
一旁的鸳鸯见状,急忙奉上一杯热茶,却被老太太推开中气十足道:“我不渴,快差人去前院打听打听,你们老爷有信儿了没有!”
当下便有丫鬟应声掀帘子走了出去。
堂下,一众荣府的内眷也都在此,就连东府的尤大奶奶并贾蓉新近取的媳妇秦氏,也一并在堂下端坐,人人面上都带着焦色。
就连平日里诨号“凤辣子”、“破落户儿”的王熙凤此刻都甚是乖觉。
唯独二人例外,一个是性子清心寡欲,甘受寂寞的荣府长孙媳妇李纨,一个便是孤僻意冷的东府大小姐贾惜春。
东面正院的荣禧堂内,贾赦、贾珍、贾琏三人俱都身着朝服,一并贾蓉贾蔷也都相聚一起。
这会儿,外间有人传话说:“诸位爷,老太太差人来问,政老爷那边可有消息了?”
贾琏起身回道:“去回了老太太,就说宫里尚未传来消息,这边收到了,一早儿叫她老人家知道。”
贾珍坐于堂上吩咐道:“蓉儿,你去门口迎一迎,若有人回来报信,直接把他带到这儿来。”
贾蓉领了命,便拉着贾蔷一道儿。
不过多久,便只听仪门外有人高喊:“回来啦!回来啦!”
三人当即除了大厅,眼见着贾蓉和赖大一道跑了过来,贾琏急忙问道:“快说,怎么回事?”
赖大禀道:“政老爷叫奴才们回来报喜,说是咱们家大姑奶奶被今上封了召仪,领御书房御侍的差事,如今政老爷正入朝谢恩呢。”
听罢,众人一喜,贾珍又道:“快去西苑禀了老太太知晓。”
荣庆堂内贾母听了回话,与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一时满堂有热闹了起来。
贾母隔着屏风又问:“你们家老爷没说我们娘们可需进宫谢恩?”
赖大道:“说了,只是有口谕不必陛谢,政老爷也只是去临敬殿外叩头去了。”
等赖大离去,只听想来开口独先的王熙凤喜道:“老祖宗,这会儿子可能将心放在肚子里了吧,咱们家大姑娘如今封了召仪,又被圣上恩宠领了御书房侍驾,这眼瞅着离封妃也就不远了呢,到时候有您高乐的呢!”
说罢,又转向一旁的王夫人道喜。
贾政妻,王夫人自是眉开眼笑,看谁都越发顺眼。
软塌之上贾母指着王熙凤笑骂道:“谁都知道你是个破落户儿,这等事情也敢胡说!”心里却是万分开心。
召仪是九嫔之首,可不就是离着封妃一步之隔了吗。
这才又听王夫人向贾母说道:“几日前,扬州来了信儿,说是黛玉已经坐船北上,想来过不了几日,也该到了。”
“是吗!”还未等贾母开口,王熙凤便依向贾母身旁,俏皮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有您高乐的时候,说来我还未曾见过黛玉妹妹呢!”
堂下探春一众姐妹听了,也是开心。
贾母满面荣光,将王熙凤搂在怀中笑道:“是是是!就属你会说好听的了!”
又听王夫人向贾母并尤氏道:“说是东府先敇老爷的二子瑛儿也一并在船上呢。”
贾母听了面色一怔。
尤氏本是贾珍续弦,入门也不过四五年,更是未见过贾瑛,想了好久方才记得似有这一事,心中纳罕:“早听说府里还有位同老爷一辈的,远在南疆,如今却是回来了。”
至于堂下贾家一中小辈更是不知所言之人是谁。
王熙凤心道奇了,她入门时日也不算短,怎就不知东府还有位唤瑛儿的,当下便问道:“老祖宗,瑛儿是谁,孙儿媳妇怎没见过。”
贾母当下一叹道:“唉,也是个苦命的,打小就没了爹妈,孤身在南疆长大,你当然未曾见过,你也别一口一个瑛儿的叫着,他与你是同辈,比琏儿要小上一二岁,他那一房,他排行第二,上面还有个兄弟,早早便夭了。”
说着又向王氏、刑氏两个儿媳妇,并尤氏道:“说起来,府里当年还派人去南疆接过他,谁知他外公不舍,硬要挽留,没奈何只能依他。如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说着又吩咐道:“珍儿媳妇,既然如此,你也回去准备准备,那孩子长这么大就回来过一次,如今可别轻慢了。”
尤氏慌忙起身福道:“孙儿媳妇知道了。”
这会儿,贾母环视满堂,总觉得少点什么,才道:“宝玉呢?怎么不见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