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九年,沐英上书请求屯田云南,其屯田政策是三戍七屯、且戍且屯,屯田范围遍及云南各地,以屯田兵充当镇压力量。
这么一搞,既可以让明军自给自足,又加强了本地的镇压能力。
此举赢得了朱元章的连连称赞,说屯田可以“纾民力,足兵食,边防之计莫善于此”。
屯田制遂在云南广泛实行起来,也正是此举让朱元章觉得沐英这小子能成事,就更放心让他镇守云南。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沐英的屯田制,等于在给自家养兵。
这些屯田的兵,多数都不是汉人,而是当地土司。
在云南,本来大家都只认沐英,这么下去,那还了得。
当这个事情通过朱元章的认可之后,当天的朝会上,就直接是炸开了锅。
大量的文官,跪倒在奉天殿上,向朱元章请求掣肘沐英,不能给予如此大的权力,这跟国中之国,已然没有了任何区别。
按理说猜忌多疑的朱元章,也应当就此收回沐英的权力。
实际上朱元章甚至没有压后,当场就把所有文官的弹劾全部驳回,并且禁止往后再说此事。
可见对于沐英的信任。
他是真的已经把沐英,当作是自己儿子般看待了。
到了如今,事实证明沐英并没有辜负朱元章的期望。
在忠心上,没有半点被质疑的可能。
这其中,最为主要的,还是孝顺。
“大孙当是不记得了,当初你小时候,最喜欢跟你沐英叔,一起玩耍。”
“你父亲因为咱这边的安排,经常要批阅奏章,是以每次英儿过来,都会跟玩乐很久,那个时候,你最喜欢骑在英儿的背上,玩骑马马的游戏了。”
“当时咱都震惊了,那年洪武十年,正好是咱封他为西平候的日子,没想到他前脚在奉天殿得了侯爵,后脚就给你当马儿。”
朱元章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似乎是想起了当初看到的那一幕让他惊讶,且又欣慰的场景。
或许也正是由于这件事情,让朱元章对于沐英,一直打心底就信任,没有丝毫的动摇。
许多这样的小事叠加起来,才有了洪武十五年,沐英镇守云南的可能。
说道这里,朱元章又有些伤感:
“他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当初你奶奶去世的时候,正值七月,英儿尚在对外征战,率师返回滇池,和傅友德合兵,分道平定乌撒、东川、建昌、芒部诸蛮,设立乌撒卫、毕节卫。”
“咱后来才知晓,英儿知道大妹子去世的消息,便就在军营里昏倒了,而后三日未食,得了一场重病,险些去了。”
“去年英儿,也是因为标儿薨逝,受到了打击,没能撑住。”
这个时候,朱元章的声音之中,已然带着少许的哽咽。
大妹子,朱标,沐英。
这都是他曾经最为亲近的人。
不秦王朱樉,晋王朱棡两个次子,也都是朱元章的嫡子,但从情感上来说,却没有沐英那般亲近。
这其中最大的关键,还是在于孝顺。
沐英的孝顺,是没有任何人可以质疑的。
而沐英临死前留下对后世子孙的祖训,也让朱元章感叹不已。
“凡我子孙,务要忠心报国,事上必勤慎小心,处同僚谦和为本。特谕。慎之!戒之!”
朱英此时,也有一些唏嘘。
沐英一家,满门忠烈,自沐英开始,随大明近三百年国祚,从未有过离心之事。
明仁宗时,沐成因攻打高黎贡山兵败,死于楚雄。
朝廷追赠定远王,以其幼子沐斌袭爵位,居京师,由其弟沐昂代镇云南。
沐昂死后,追封定边伯,由侄子沐斌接替。
从沐昂开始,沐家的爵位虽然逐步降低,但是朝廷依旧十分倚重沐家将,平定边疆频仍不断的战乱。
可以说,有沐家镇守边陲,大明朝皇帝坐在北京金銮殿的宝座上,感到格外安心。
明朝灭亡,在南方残存着以朱姓皇族宗室建立的南明政权苟延残喘,做为云南一方诸侯的沐天波,选择追随南明最后的一个皇帝,永历帝朱由榔,开始了流亡的生涯。
沐天波是沐英十一世孙,崇祯元年,父亲沐启元暴卒,年仅十岁的沐天波承袭爵位,任职征南将军。
顺治十八年,清军进逼云南,云南开远土司趁机叛乱,沐天波被迫出逃,沐氏一族几乎被屠戮一空。
朱由榔在沐天波等人辅左下,逃亡缅甸。
缅甸国王莽达喇容留了他们,莽白杀死莽达喇自立,新的国王莽白对这些明朝遗老遗少早有抛弃的念头,表面上还要伪装一下。
当年七月,缅王莽白托人捎口信,约定永历帝过河,二人同饮咒水盟誓,永结同好。
永历帝也怀疑,但是寄人篱下,不得不听从人家的安排。永历帝与武将沐天波、大学士马吉翔等部分文武官员仓促前往,不料被三千缅军团团包围。
紧急关头,沐天波夺刀反抗。
可惜寡不敌众,南明官员四十二人全部遇难,缅军随后赶往永历帝住处,将其随从三百人斩杀殆尽,此次事变史称“咒水之难”。
至此,沐家十二世十六任黔国公效忠的大明王朝彻底寿终正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