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在私底下多次找徐某谈过,想要花费大价钱,希望徐某能够把妻子让给自己,不过被徐某断然拒绝。
而后赵某假惺惺的道歉,取得了徐某的原谅,并且再次共同出去做生意。
在那次船上,碰上水浪最大的时候,赵某邀徐某观赏,趁其不备,将其推下水中。
那般汹涌的水浪,精通水性的船夫在赵某付出全部身家,百两贯钞求其救人的时候,也不敢下水。
这般水势,再精通水性也没用,基本上下去就是十死无生。
而船上的乘客,包括认识徐,赵二人的商人,也被赵某这等慷慨所感动。
毕竟一百贯钞,可不是个小数目,足够普通家庭数年的基本所需。
在官府断案的时候,这些人证自然就比较倾向赵某。
而赵某之所以把事情交代得这般详细,是他认为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了五年。
现在李氏跟自己还有了两个孩子,生活上也还算不错,至少吃喝不愁。
就算是知道了当年的事情,也不会去官府报案。
李氏听完后,并没有大怒或者呵斥之类的,也让赵某放下心来,甚至当晚还亲热了一番。
然而在第二天,赵某出门后。
李氏直接将两个孩子杀了。
然后带着孩子的尸首,去官府自首,并且状告赵某当年杀夫的案情。
当官府问她为何要杀子的时候,李氏解释道:“这两个孩子,是我丈夫仇人的后代,她要替自己的丈夫报仇。”
这个案件顿时就引起了京师的轰动,而办案的官员,对于这件事也不知道如此处理,毕竟大明律法中并没有相关的条款。
赵某自然是死刑没得跑,李氏这边就很为难了。
尤其这件事,还发生在京师城里,受到的关注自然不同。
于是这个案子,就在今天由官员呈报了上来。
朱英听到老爷子的询问后,良久没有开口,他心中知道该如何,但这个判决,却不能由他的口说出。
最后才叹息着说道:“爷爷,这个案子,孙儿并不懂得如何判定。”
杀人者偿命,这是大明律法。
但现在的大明,对于女子贞节这块,也是高度的重视和提倡。
李氏虽然杀了人,但是却很符合大明现在的国情。
现如今,大明推行的思想,是以儒家思想为主流。
儒家经典《礼记》说,“父之仇,弗与共戴天”,这就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的由来。
《礼记·檀弓》还记载:子夏问于孔子曰:“居父母之仇,如之何?”夫子曰:“寝苫枕干,不仕,弗与共天下也。遇诸市朝,不反兵而斗。”
孔子的意思就是说:如果身负父母的血海深仇,誓不与仇人共处苍天之下。不要做官,睡草垫枕盾牌,等着报仇。
如果在公共场所遇见仇人,也不用回家拿兵器了,直接冲上去开干就是。
而现在李氏的为夫报仇,显然也是符合儒家的主流思想。
这样类似的案例,在唐朝武则天时期,曾经出现过一次,武则天的定夺,先是赦免了当事人,而后又因为其他官员的上奏,说其触犯了王法,便又将其赐死。
同样的难题,放在了朱元璋的身上。
大明可没有后世劳改的概念,也不存在坐牢的刑罚。
像是那种牢狱之灾,坐牢数年,甚至是数十年,那并不叫刑罚,而是叫作待审。
也就是目前这个案子,暂时不好判,当事人就在牢里等着吧。
至于等多久,这就看案子的案情什么时候清晰了,真相大白了,再来决定是判怎样的刑罚。
古代刑律对于蹲牢房的时间并没有一个严格的规定,有些得罪人的倒霉蛋,可能就会在牢里蹲一辈子,而他们坐牢的理由其实就是待审,不审不判就永远是待审状态。
对于李氏这样的妇人,判案确实很棘手。
符合她的刑罚,要么就是无罪释放,要么就是流放或赐死。
各中的重点就在于情和法之间的分寸把握。
李氏杀子,是因为对丈夫的深爱,已经凌驾到了母爱之上。
这样坚贞的情感,显然引起了朱元璋的共鸣,当初的大妹子为了他,何尝不是连自身都不顾了。
在听到这个案子的时候,朱元璋就不由想起了曾经,那个最关键的时候。
是朱元璋在加入起义军后,遇到的生死危机。
那是朱元璋受到猜忌被关押,连吃食都是问题的时候,是马皇后忍受饥饿,节食给朱元璋吃,得以存活。
而后更是为了一口吃的,去厨房帮忙,趁人不备她将一张刚刚出锅的烙饼贴在胸口,用衣襟掩饰起来,并带给了朱元璋。
当她从胸前取下这块烙饼的时候,已经是被烫出了一个焦疤。
彼时李氏的情感,虽有些扭曲,但对丈夫的这种爱,得到了朱元璋认同。
最后,朱元璋赦免了李氏的罪过。
早朝过后,华盖殿中。
朱元璋对朱英问道:“大孙,是否认为刚才的案子,咱的定夺,有些使得大明律法的威严,受到了侵犯。”
在这个问题上,朱英确实不知道,该是如何回答。
朱元璋显然也没有追根问底的意思,而是说道。
“前唐时期,武则天碰到这样的案子,于官员劝说下,最后还是将其赐死,而今日早朝,咱将其无罪释放,却无官员上奏。”
“大孙莫非以为,朝中的大臣们,是不知道前唐时期,武则天定案的典故吗。”
“不,恰恰相反,朝中的大臣们,至少有过半都读过,然而在今日,却无人提起这个事情。”
“大孙,你可知道是为什么嘛?”
朱英轻轻摇头。
朱元璋缓缓说道:“因为咱是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大明的律法,是咱定下的,是为了体现咱的意志。”
“大臣们知道这个典故,却不敢提,是因为他们知道,咱也读过这个典故。却还是将其赦免了。”
“咱赦免了李氏,看似大明的律法受到了侵犯,然而终其缘故,终究是咱的定夺。”
“能够赦免李氏者,也唯有咱,除了咱以外,任何人都没有这个权力。”
“大孙可是明白了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