纣王元年,十月十五日夜。
袁洪在轩辕坟西的狐狸洞,与九尾狐妖有苏幽交流了一个月的感情,对朝歌城附近的风土人情有了许多的了解,便决定按照原定计划出门散步。
这日夜里,他一路散步,来到与轩辕坟同在城南的女娲宫。
此时已是深秋,从日到夜都是一派寒凉的气息。
袁洪依旧是身穿破麻布制成的衣衫,趿拉着破草鞋,拄着木棍,一副肾虚的模样。
只是与一月前不同,袁洪此时不复之前肌肉饱满,龙精虎猛的模样,变得双眼无神,瘦的皮包骨头。
一眼看去,他比以前更虚了,也不知道这一月间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袁洪蹒跚着走到女娲宫门前,时值深夜,女娲宫大门紧闭。
他艰难地走向大门,眼看着就要到门前,脚下一软,扑倒在地,人事不省。
翌日凌晨,女娲宫宫内。
女娲宫主祭陆仁,法号无量,起床洗漱完毕,就听到宫内隐约有喧哗声。
这时有弟子跑来。
“师父,门口发现个昏倒的难民,你快来看看吧。”
陆仁跟在那个弟子身后,来到杂役弟子住的房间,就见房间内众多杂役弟子,正在围观地上躺着的人。
众多杂役弟子见陆仁进来,急忙散开。
陆仁走到那人身边,见那人紧闭双目,昏迷不醒,身上破衣烂衫,蓬头垢面,一副羸弱不堪的模样。
一个杂役弟子将那人抱在怀里,捏着他的腮帮子,让他张开嘴。
另一个杂役弟子端着碗温水,拿着木勺,正往那人嘴里喂水。
陆仁看了一阵,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看这人出气多,进气少,恐怕是不成了。现在天寒,疫病多,别让他带进来什么病,到时候大家都要遭殃,你们也别白费力气,等他咽气,趁早挖个坑埋了,也算一番善意。”
陆仁话音刚落,就见昏迷不醒的青年猛地咳嗽几声,嘴里发出几声呜咽,悠悠睁开双眼,竟然醒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那人一双瞳孔中现出玄奥的符纹,细不可查。
陆仁眼神立时迷离起来,话风一转。
“既然活了,也是他命不该死,叫厨房给他熬些稀粥,先填填肚子,等他能说话了,再带他来见我。”
陆仁说完,转身对身边杂役弟子说道:“你们还在这里看什么?干活去。”
一群杂役弟子闻言纷纷散去,陆仁也转身离去。
当日夜里,三更天,夜深人静之时。
女娲宫内,杂役弟子房中鼾声四起。
一个黑影飘出卧房,一路悄无声息地摸到宫内正殿娲皇殿门前,悄悄推门进去。
黑影面向大殿内供奉女娲娘娘圣象的神坛,雄赳赳气昂昂走上前去,噗通一声,跪倒在香案前的蒲团上,一个头磕到地上。
“女娲娘娘在上,梅山袁洪给你磕头了。今年年初,袁洪练功之时,忽然心血来潮,便演了一卦,谁知推演结果是我们梅山七兄弟都有血光之灾,命不久矣。袁洪笨拙,想不出破解之法,这才出此计策,到女娲宫求助,还请娘娘看在小妖兄弟修行不易的份上,容小妖我在这里侍奉娘娘,让娘娘看到我的诚心。将来有朝一日,还请娘娘指点迷津,让我等兄弟逃脱劫难。”
袁洪用心祷告一阵,殿内却没有任何异常,不想拖得太久,不得已,只得起身离去,回到杂役弟子房中,继续装虚弱。
五日后傍晚,陆仁卧房外客厅中。
陆仁坐在椅子上,对站在眼前的青年说道:“袁洪,既然你家乡父母双亡,到朝歌投亲未果,是个无依无靠的可怜人,便留下做个杂役弟子吧。日后记得,不可偷懒,要勤于做事,去吧。”
袁洪听说自己能留下,长吁了一口气,连连躬身施礼。
“多谢师父,多谢师父。”
袁洪谢过陆仁主祭,转身跟着杂役弟子领班出了陆仁住处。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转眼已是纣王七年春。
三月十五日。
朝歌城内,武成王黄飞虎统领三千铁骑,八百御林军,护卫着纣王与满朝文武,浩浩荡荡涌出南门,直奔女娲宫而来。
女娲宫内,主祭陆仁率领一干弟子早已列队整齐,恭迎纣王前来为女娲娘娘上香贺寿。
杂役弟子队列中第三排,袁洪与身边杂役弟子相仿佛,俱是低眉顺眼,不敢抬头,嘴角却是微微扬起,冷笑不已。
纣王,我等了你六年,你终于来了。
袁洪眼看着主祭陆仁跟在纣王身后,一并走进宫内正殿,便屏气凝神,细细体察女娲宫内的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袁洪目光猛然转动。
适才正殿之内原本一切如常,却忽然刮起一股刺骨的寒风,掀开了女娲圣象前的帐幔,让纣王看到女娲娘娘面容。
这股寒风中带着些许法力波动,果然,女娲宫内纣王写风流诗事件,其中也是大有内涵的。
袁洪按下心中好奇,谨慎地没有去追查法力来源,只是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我是凡人,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继续熬时间。
终于,纣王上香完毕,率领文武百官离去。
女娲宫内众多弟子“罚站”完毕,恢复行动自由。
袁洪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正殿殿门前,远远地瞥了一眼殿内,转身便走,再回来时,左手拎着装满清水的木桶,右手却是提着把青铜铲。
看到袁洪,殿内的红光满面的主祭陆仁好奇问道:“袁洪,你这是做什么?”
袁洪冷哼一声,也不搭理陆仁,径直走到殿内粉壁前,将青铜铲靠到墙上,双手抬起水桶,“哗”地一声,将整桶水泼到粉壁之上,随后拿起青铜铲,就要对着纣王写下的风流诗下手。
陆仁大惊失色,尖叫道:“袁洪,你疯了,那是大王写的诗。”
袁洪头也不回地怼道:“大王写的也不行,这等烂诗绝对不能让女娲娘娘看到,免得污了娘娘的法眼。”
陆仁气得白胡子一抖一抖的,指着袁洪喊道:“真是反了你了,你们还在看什么?把他给我绑了。”
殿内还有四名弟子,见陆仁与袁洪争吵,早已围上前来,此时见陆仁发话,略一迟疑便伸胳膊挽袖子,一起扑上前来,想要擒拿袁洪。
袁洪不屑一顾,右手拿着青铜铲,左手随手一拨,抬起右脚接连踢出,那四名弟子便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落到青石板地面上,摔的七荤八素,哼哼唧唧的半天爬不起来。
主祭陆仁惊的倒退几步,指着袁洪说道:“袁洪,你真要造反不成?”
袁洪毫不客气,针锋相对。
“陆仁,你这个苍髯老贼,皓首匹夫。你身为女娲宫主祭,只知潜身缩首,苟图衣食,却不思维护女娲娘娘清誉,实属厚颜无耻之人,有何面目在此狺狺狂吠?速速滚开,不要误了我办正事。”
陆仁:“你······你······啊······”
陆仁素日里在女娲宫内作威作福惯了,哪里遇到过这种场面,气得一口气没上来,两眼翻白,软倒在地。
袁洪也不理会陆仁,转身挥舞青铜铲,将粉壁上被淋湿的风流诗刮了个干干净净,随后跪倒在香案前的蒲团上,对着女娲娘娘圣象抱拳施礼。
“娘娘在上,那纣王不当人子,写诗亵渎娘娘,将来必然不得好死,还请娘娘息怒。”
女娲宫正殿,女娲圣象后方,一墙之隔,自成一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