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两边全部得罪死,不然的话,官僚就会和地主抱成团,中央的政策下到地方就成一张废纸了。
先把地主、宗族阶级势力剪除掉,释放大量生产资料和社会经济活力,等到国家、社会经济好转,自耕农中走出更多的平民士子之后,再通过这一群体向官僚阶级发起反攻倒算。
这是两步棋,陈云甫现在要做的,是下好第一步,而仅此一步,就需要十年。
十年,足够了。
王钝是不知道内情的,严震直一样不知道,他们现在看到的和要去做的事,就是老老实实按照陈云甫的安排和交代,去进行税法的革新。
后者带人回到浙江来,就是和浙江各府粮长进行约谈。
浙江这些粮长,个顶个都是大地主啊。
谁家没有几万亩地?
也因此,当严震直在浙江布政使司官衙抛出五税一这个税比的时候,所有人都蹦了起来。
“五税一?那岂不是说我们一年的产出,去掉吃喝去掉给租户的分润,剩下的全交给朝廷?历朝历代也没有那么苛刻的暴敛啊。”
说话之人是绍兴府的粮长,也算是大地主了,家里面有七八万亩田地,上万名租户。
“你把田分掉,不就不用交那么高的税了吗?”
严震直无动于衷,好整以暇的抿了一口茶水:“地太多,若是实在分不过来,那就卖,朝廷不说了吗,朝廷出面来买,按照市价该多少算多少,十年为期,每年还给百五的息钱。”
“朝廷要是不还这笔债怎么办?”
古代朝廷的公信力吧,多少有些难以启齿。
破家县令、灭门府尹。
谁知道哪天当官的心情不好,给大家伙头上安一个盗匪同伙的黑锅就拉出去砍头,霸占家产?
“朝廷要是打算巧取豪夺,那就不会派本官来和诸位谈了。”
严震直认真说道:“再说了,我严家十三万亩地这次可是一次性全兜卖给了户部,要说怕,也是我严某人最怕,连我都不怕了,你们怕什么?”
理是这个理,可真到选的时候,谁心里能真个踏实呢。
杭州当地的粮长沉吟了一阵:“震直兄,不是哥几个不信你,是不敢信朝廷啊,你也知道,七年前,咱们浙江上下可是被杀的人头滚滚。
三哥家的孩子才刚考的功名,在县里谋了一个主簿的差事,都还没认清楚衙门里几个人呢就被砍了脑袋,冤不冤,说实话,朝廷把大家伙的心都杀凉了,怎么敢把地,一股脑全送给朝廷。”
“不是送,是卖。”
严震直纠正了一句:“是,七年前那一年确实不堪回首,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洪武爷移尊太上,现在头上这位素来以仁义为本,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
何况少师更是一心为民,言行必果,也是有目共睹的,山东的情况大家应该都听过,少师他可是殚精竭虑,抚民戡乱啊。
君相皆如此,诸位还有什么怕的。”
见堂内沉默以对,严震直便一顿茶杯:“如果大家还有顾虑或者不愿意的话,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五税一,诸位等着交税吧!”
能谈就谈,不能谈就打!
杭州粮长叹了一口气,最后争取了一句:“震直兄这是将兄弟们的军啊,也罢,卖可以卖,不过朝廷起码要给个明信,给份文契吧,这样大家伙心里也踏实,我们别的不求,少师他老人家和内阁的大印必须要盖上去!”
严震直面上露出微笑,颔首道。
“这是自然。”
只要愿意把地交出来,别说盖个大印,让陈云甫亲自摁手印都行!
能谈,都是好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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