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师姐!”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之后,傅长桓想听一听易清的看法,但他叫了好几声,易清竟然完全没听见。他觉得有些不对,大声叫了一下之后,才见易清如同突然惊醒一般的“啊”了一声。
“师姐这是怎么了?”实在是很少见到易清这样失态,傅长桓觉得有些奇怪。
“哦……没什么。”易清轻轻咽了一口唾沫,脸色一瞬间恢复了正常,声音听着也没什么两样。
见易清嘴上说没什么,看着也真的没什么,傅长桓心宽的将易清这已经十分明显的异样忽略开去,问道:“那师姐怎么看?我觉得那女修士口中的知微哥哥,就是小夏夫子。我现在倒是有些后悔了,那女修士怪可怜的,她跟我问,我就……”
说着,傅长桓叹了一口气:“不过,也幸亏我当时没有想起来,这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呀。小夏夫子都已经死了那么长时间了……”
她真的是应该庆幸傅长桓从来没有跟她问过什么知微院的事情,现在问起了她的看法,傅长桓也没想着她赶紧回答,自顾自地就说下去了。
易清把要说的话在嘴里面斟酌了几遍,确定她自己已经找不出任何让人疑惑的地方了之后,依旧还有些犹豫。又努力的把她要说的话修改的模棱两可,这话才从她口中说出来。
“我到底怎么看,这一点儿也不重要。上界修士在荧珑界死去,不管为什么,不管是……总之,这不是咱们应该管的事情。你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回去修炼吧。”
“嗯。”傅长桓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两个上界的似乎还挺有身份的结丹修士,就那么在荧珑界莫名其妙死了。他就算是再单纯,细细想来也觉得有些不敢再想下去的感觉。
那个女修士的确是挺可怜的,但是,他也就只能怜悯了,他真的帮不上她什么忙。
彻底的堵住了傅长桓的话头,易清没有再让他多说什么。傅长桓将记起来的这最后一件事情说完,也就没有多待,跟易清告别离开了,只说等她下一次不怕人打扰的时候再来见她。
易清撑着不会有人看出什么不妥来的姿态,送走了傅长桓之后,她回到屋中,坐在桌边,一时间眼神放空,感觉手脚发麻,完全不想起来,也有些起不来。
她不知道知微院,但她记得五舟门。葬剑大陆的三大宗门,以前在荧珑界都有教院,后来就剩着灵随院一个了。紫瑞院是不能再存在了,但是知微院呢?五舟门名下的教院呢?为什么也不在了?
她不知道知微院,但她知道荧珑界的伯家。伯家的弟子大多都是在五舟门名下的教院,傅长桓之前也跟她说了,这些年来突破的人当中也有伯家的人,伯家老二,伯序彰。
伯序彰以前就是在五舟门名下的教院之中,现在来了葬剑大陆,他自然也是留在了五舟门。
她不知道什么大的小的夏夫子,但她知道灵随院里面有一部分弟子,是从别的教院并过来的。他们当中很优秀的,因为已经拜过了师傅,就都没有再拜过杨随……
她不是这样的人,她上辈子已经把自己的脑袋训练成了很好的机器,抽取资料的时候十分迅捷精准。并且,她愿意从大局来看事物,在考虑一个问题,琢磨一件事情,分析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是会抽调出很多有关于她所专心的人或事的资料。
这么长久的思考问题,她的思维习惯也就定下来了。她不会在想起伯序彰突破之后,还想不到五舟门。如果她要琢磨伯序彰这个人,她所知道的伯序彰的所有事情,都会在她的脑海中浮显出来。
虽然她没有琢磨过伯序彰,但这也不过只是一个例子而已。她没分析过这个人,不代表她从来都没有想起过五舟门,没有想过葬剑大陆三大宗门,现在只有灵宗在荧珑界有教院……
知微院,在荧珑界八成就是五舟门代表的教院,还有从五舟门到荧珑界去,结果却死在了那里的两位夏夫子,两个结丹修士……这样的人,这样的地方,能够让她通过各种各样的事物联想起来的几率太大了。
她只要想起来,却无法回忆到,自然就会开始怀疑。但是易清怎么都只能发现,她没有过任何怀疑。她从不曾联想到这些她记不起来的东西,哪怕是她现在听傅长桓说了,一下子觉得她不记得这些东西后,很多简单的事情都没有了逻辑。
就比如从别的教院加入灵随院的那些弟子,他们之前在哪里,是被哪个夫子教导着,这所有一切她都不会主动去想。在她的感觉里,那么多之前在知微院,之后加入灵随院的弟子,也都是凭空冒出来的了。偏偏,她自己还不觉得怎么样,根本不觉得这样奇怪,从来没想过这样很奇怪……
有什么东西,不仅仅是抹掉了她的记忆,连带着她的思维方式都改变影响了。让她变得如此粗心而愚蠢,在每每可能想起她不记得的这些东西的时候,就忽略过自己的念头,不知不觉的砍断自己的思绪。
易清的手脚越发麻的厉害了,她现在一个人待在这屋子里,抬眼看过去,只觉得房门离她格外的远,这屋子突然变得格外的大,空旷而冷清,墙角有她永远发现不了的眼睛在盯着她看。
一瞬间,易清想到屋子外面去走一走。外面肯定比这里明亮,比这里稍微温暖些。但是,念头是这样的,易清的整个人却像是被锁在了椅子上一样,她连放在桌上的手臂手指,都没有挪动过分毫。就那么,像是一尊雕塑一样的坐着,没人知道她那一天,到底坐了多久。
朱砂堂里面,有刻着易清名字的盒子的朱砂,开始受欢迎了起来。被欢迎的人就有资格骄傲,端一端姿态。隔了差不多一年,易清用同样的材料磨出来的朱砂,将近少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