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开朗的人待不得朱砂堂吗?”做什么事,还有性格要求的?
“倒不是待不得。研磨朱砂是个挺磨人的活,虽说对于修炼很有助益,也很适合来打磨自己的耐心。大家心里都知道,朱砂堂是个好去处,但能照着自己知道的道理认认真真地去做的人,哪里可能到处都是呢?”
“不要说是开朗的人,就是本来自以为很耐得住寂寞的人,也不可能日日待在朱砂堂里。磨上那么一盒,都是要走出来缓一缓的。”
不就是磨个朱砂吗?怎么可能会这么费劲?大约也就跟研墨……不过,修士用的东西,肯定是跟凡人不一样的……这么一想,易清倒也不觉得奇怪了。只想着等会儿去了朱砂堂,一定要好好看看修士的朱砂,是怎么磨的。
易清和徐涧离开了,七景灵君的洞府里,洞府的主人依然待在水边,半仰着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过了许久,又重新掏出了从易清手中拿过来的玉牌,看着看着,嘴角就又有些笑意,只是倏忽间,却又变得很是伤感和复杂。
杨随肯出个声让他照看的人,都是寄托了他很大希望的人,也就是说,那些人有很大的可能,会突破成为灵君。不过,他的眼光真的不算是很好。第一个没有突破,只到了结丹,到现在也还只是个结丹。第二个更差劲,那个叫丁莠的,估计连结丹都到不了了。第三个……
其实,杨随的第三个希望,并不是易清。或者可以说,他最大的希望,从来就不是这些荧珑界的修士。他的希望是他,他盼望他能够突破灵君,然后把他再拉回到葬剑大陆来。
但是,他刚才说什么来着?杨随的眼光,真的从来都没有好过!不管是看他的这些弟子,还是看他的兄弟!
他跟杨随,说是生死之交也不过分,当初他在灵宗得罪了一个人,一个在现在的他看来,也就是个小小的真人的人。但是当时,这个人他们惹不起。
在灵宗,结丹数百年的真人,虽然会被人鄙视没希望,但是,在他们生活的一片地方,他们跟身边的每一个人结成的那种关系网,已经是牢不可破。
那个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的真人,随随便便张了张嘴,他跟杨随这两个在当年其实都相当年轻,本来绝对不应该去一个小世界耗费生命的修士,就那么加入进了灵宗的年轻结丹修士绝不愿意加入的一份名单。
在他们这些在葬剑大陆出生,一直在葬剑大陆生活的人看来,要去小世界,根本就等于是被流放了。他们两个人吓坏了,做了一切能够做的努力,却还是必须要走一个。
然后,他也不知道是弄错了还是怎么回事。得罪人的是他,他以为走的也应该是他,但最后走的却是杨随,他的兄弟。
难得杨随居然没有当场抽死他,竟然也没什么怨言。只是让他好好修炼,突破灵君了就救他回去。他当时几乎是哭着信誓旦旦地答应了下来,但是后来,他食言了。
他日日争分夺秒的修炼,但他本身就不是多么天才的修士,他突破成为灵君,也是快七百岁时候的事情了。突破之后,他可以利用他的身份,虽然说做不了什么大事,把一个在小世界的朋友叫回来,还是可以的。
他突破成为灵君的事情,杨随肯定是知道的。他到现在都不敢想杨随当时是多么的欢欣,之后又被泼了多满一盆冷水。他能救一个人,但他爱上了一个女子,偏偏那个女子也在小世界……然后,他救了她回来。
可能连老天都鄙视他这种为人,他之后想起了杨随也愧疚,实际上他做那个决定都做了很久。他是有了完整的计划,确定自己以后也能把杨随救回来,才先救了自己的心上人。他想着,以后他可以去人妖两族的战场。他会以最快的速度,立下足够高的战功,他一定要尽早地把他的兄弟救回来。
他想着,他想了很多,他早就做好了拼命的打算。但是,错了就是错了。他想不到的事情有很多,就比如,他没想过做了选择,之后就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他几乎可以算是牺牲了兄弟救回来的女子,其实并不爱他,她跟着别人走了。而且,更让他又气恨又无奈的是,她跟着一个紫霄峰的剑修走了。
她是灵宗的修士,如果她最后找了一个同样是灵宗的修士,那他最多就是个笑话,他还是可以去人妖战场,把一切弥补回来,但她偏偏找了紫霄峰的人。
说起来又可笑,又解气,又让他绝望,那女子跟着紫霄峰的人走了之后,没过多久,整个紫霄峰都完了。跟这个宗门,哪怕是只有八杆子打不着的一点关系的人,都人人自危,就比如他。
直到现在,灵宗的修士在外若是出事,只要是跟紫霄峰有一点点关系,他都还要被例行的调查一遍。他等于莫名其妙的成了一个嫌疑犯,别说是去战场立功,他连这槐山都不好多下去!
真的是活该啊!活脱脱的现世报!他如今不仅仅是没有自由,还心魔缠身。
成为了灵君之后,他倒是感觉自己有些游刃有余。在修为上,他很有信心的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冲一冲。但是,到了仙台之境,这个被许多修士戏称为心魔之境的大境界,就是平常打坐修炼,可能都会被心魔干扰的境界,他终于是更加清楚了做错事和食言的后果。
他总是会想起杨随,那一张总是不苟言笑的脸上,流露着恨意和失望……每当这种时候,他能直接在入定的时候醒过来。
当然,醒过来还是好的,怕的就是醒不过来,走火入魔。
他总是觉得,再这样下去,如果杨随真的这辈子都回不来了,那他还是会有一个选择,一个两边选项都让他绝望的选择——要么就永远别修炼,要么就在修炼的时候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