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刘世延爱妻心切,感觉不到恐惧,何茂才更加挺佩服李神医,这副淡定若素的模样,才是真正的天塌不惊,神怡气静。
“呼咳咳!”
很快到了里间门前,刘世延深吸一口气,本想积蓄勇气,却被恶臭呛到,干脆咳嗽着推开屋门。
明明外面封闭了窗户,一股阴风突然刮动,吹得那布幡簌簌作响,何茂才等人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刘世延却咬了咬牙,猛地冲了进去。
他先是扑到倒在地上的杜九娘面前,刚要开口质问,往前一看,身体猛然僵住。
之前何茂才没有看到的画像中,画着一位容貌端坐美貌的女子,正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这幅画很美,但左右却供奉着两个等身的巨大纸人。
白纸脸上,黑墨点出来的双眼黑得瘆人,朱砂油墨画出来的五官,更是僵硬怪诞,令人通体发寒。
最令刘世延崩溃的是,两个纸人的身上,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右边的纸人胸前,写着一排生辰八字。
“这是贤内的八字!这正是贤内的八字啊!”
自从妻子病重,刘世延就设想了许多可能,万万没想到煎熬了他近一年的原因,居然是一个根本没有印象的秦淮妓子,做下的恶毒诅咒。
她五官扭曲,眼睛涨红,啊的一声狂吼,猛然冲到杜九娘面前,抬起了脚。
但看着一动不动的杜九娘,刘世延眉宇间又陡然浮现出一抹不忍,没有下脚,满腔的怨恨想要发泄,对准旁边的婢女狠狠踢下:“让你们助纣为虐!助纣为虐!”
婢女不躲不避,浑身木然,眼睛明明睁开,眼珠子却丝毫没有转动的迹象,就像是泥塑木头人,啪嗒一下倒在旁边。
她们的身躯倒下,没有手护住的蜡烛,烛火顿时一阵飘摇。
但晃了晃后,烛火又重新安定下来,稳定地继续燃烧着。
“点燃这些烛灯是何意?想要夺我爱妻寿命么!!”
刘世延面色狰狞,刚要直接踢翻蜡烛,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伯爷,冷静一下!”
刘世延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开,在以理服人下渐渐冷静下来,看向阻止他的李彦:“先生,我也知道此女无辜,但我妻更无辜,难道我因为同情这不相干之人,就坐视贤内悲戚惨嚎,生不如死么?”
李彦道:“伯爷的心情,我虽然无法感同身受,却十分能理解,尊夫人实在是遭受了无妄之灾,但现在既然发生了,总要有个相对完美的解决办法.伯爷可信我?”
刘世延毫不迟疑地道:“若无先生,我妻还缠绵病榻,痛苦不堪,我此时更蒙在鼓里,万万想不到中邪竟是由此而来,先生对我夫妻的大恩,绝不敢忘,岂会不信?”
李彦点头:“那好,请伯爷回府告诉尊夫人,我定解除恶咒,让你们夫妻美满,重回昔日的生活,让她安心等待,好好睡一觉,明日或许就不同了。”
刘世延听得神大振,露出由衷的期盼,深深一躬:“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三更天。
月光洒落在画舫之上,光像是水波纹一样微微荡漾,小倩仰首望
月,一点点洁白的气息,从中凝聚起来,缓缓进入她的眉心。
良久,小倩停止吸入月霜,又吐了一口带有灰黑色泽的气息,笔直一线,由口中喷出。
练完一个大周天,她的眸子愈发灵动起来,摸了摸袖子里面的银票,美滋滋的。
不过下一刻,小倩又感应到了什么,头发微微翘起,虚幻的身形飞速下沉,攸然间消失在画舫之中。
而画舫深处,李彦立于那个作法的房间内,双目微闭。
穿着绣金富贵寿衣的女子,不再跪倒,而是躺在地上,身边的三根蜡烛静静燃烧。
攸然间,一股阴风刮过,布幡再度簌簌作响,烛火也随之飘摇。
李彦睁开眼睛,嘴角轻扬,开口道:“没用的,这三盏命灯至少还能燃烧两个月,你是不是已经等不及了?”
四周先是一片安静,随后外面突地传来一声闷响。
李彦道袍的大袖轻轻拂动:“是不是意识到自己不该到这里来?如果不想着害我,一直伪装下去,至少现阶段,我没有任何证据,但你却不敢等下去了,毕竟这位突然续命,大出你的意料之外.你说是么?夫人?”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人缓缓走入房内。
李彦袖袍一摆,转过身来,看向这个骨瘦如柴的女子:“或许我该称呼你的真正身份.杜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