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
“幸好到了上元灯会……否则我怕是躲不过皇城司的抓捕了……”
夜空圆月遥洒清辉,四周楼上花灯摇曳,街上人群川流不息,竟是比白天还要热闹,蓝从熙低垂着头,藏身其中,就像是四十出头的寻常百姓。
今天是正月十四,上元前夜,“变韶景、都门十二,元宵三五,银蟾光满”。
从隋朝开始,张灯成为正月十五主要民俗活动,在唐朝大兴,到了宋朝,汴京灯会的绚丽,已经成为一年一度最热闹的节日。
首先从时间上,大宋各州县放灯是一到三日,汴京则是每年放灯五日,从正月十四一直持续到正月十八。
然后从规模上,府院监司、权贵府邸、七十二家正店乃至各大行会商铺,都会聘请名匠,扎彩灯,造灯山,互比高下。
此时蓝从熙就看到,不远处的正店会仙楼,立了一座巨大的灯山,丝绸锦缎缠绕,金银为饰,上百盏大大小小的花灯悬挂在一起,彩云缤纷,霞光万道,吸引不少人驻足观看。
就这级别的,还不是最顶尖的,甚至有些敷衍,蓝从熙清楚的记得,去年的樊楼外悬挂的灯山,才叫令人叹为观止,一见难忘,是数百能工巧匠,下足了功夫的奢侈结果。
毕竟谁家的灯山在亮相时,博得的喝彩最多,谁家的面子上就有光彩,对于权贵来说,争的就是颜面,对于正店和商铺来说,争的则是品牌的价值。
再加上以往的官家,往往出宫观灯,与民同乐,若是能得天子垂顾,更是无上的光荣。
“现在这位官家,是不会出来了,至少在确定我的死讯之前,怕是要寝食难安啊!”
蓝从熙不乏恶意地想着,脸上并无笑容。
如果有的选择,他真的不想跟天子置气,哪怕让九五之尊睡不着觉,又能怎样,这些日子京师越来越严的搜捕,各种陆路水路的排查,已经将他逼入了绝境。
关键是蓝从熙看不到希望,如果简王赵似还在,他是真的想投靠那位,博一个从龙之功的,但赵似失踪,其他三位亲王,要么身有病疾,要么怯懦无行,难道去寻其他赵氏宗室?
显然更靠不上啊!
最令人绝望的事情,莫过于带着满肚子的秘密,却没有一个合适投靠的主子……
“原来赵中丞是这般遇害的,董平实乃恶贼!”
“这贼子正是阉党手下,和西贼勾结,真是该死!”
“果然有敌国与谋不轨,兴风作浪,妄图动荡我大宋太平盛世!”
正眉头紧锁,议论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蓝从熙侧头一看,就见告示旁边,围着一大群人,正在听衙役宣读文书,其中几位书生的声音格外响亮,引得众人纷纷附和。
阉党二字一入耳,他忍不住放慢脚步,细细聆听。
如今他除了内侍省都知外,还和杨戬、贾详等人有了新的名号,叫做阉党。
从势力结盟来说,这个称呼倒也没说错,阉人结党营私,可不就是阉党么?
但蓝从熙很清楚,这么一定性,当夜举起屠刀,对内侍大肆屠杀之人,就成了英雄。
他不太明白,士大夫为何容忍高俅所为,难道见这位势头压制不下,选择冰释前嫌?
以士大夫高高在上的地位,没可能的啊……
“此案是高青天破的吗?”
“不不不,董贼是死于岁安书院的林冲手下!”
“岁安书院知道吧?太学蒙试第一,连八大书院的嵩阳书院都屈居于其下,那位林院长更是文武双全,侠肝义胆!”
“宦官阉党奸佞难制,全靠书院的英雄豪杰,誓死以清君侧!”
很快,当听到书生们尽量用老百姓喜欢听也能听懂的话描述,蓝从熙明白了,继续往前走去。
那群士大夫果然没有屈服,将清理阉党的功劳,全部往那位林二郎的头上移。
大部分百姓是不识字的,通缉告示上的字和重要的文书宣读,都是通过衙役来了解,书生的话语自然就变得深入人心,口口相传。新笔趣阁
众口铄金,诋毁一个人很简单,赞颂一个人自然更简单。
尤其是那位林二郎本来就是名人,扫灭无忧洞,缉捕明尊教,如今又清除阉党……
正好走着走着,前面不远处就是岁安书院。
蓝从熙特意观察,发现院门前也挂了花灯,简单朴素,显然不为攀比,只图个热闹喜庆。
外面有一群人围着,大部分是慕名而来的家长,还有不少士子持名帖来拜会。
“这林冲年纪轻轻,一介白身,就有这般功绩和威望,实属罕见……”
“唉,这些庙堂之外的能人,怎么不干脆反了呢?”
蓝从熙定定看了片刻,收回目光,暗暗叹息。
无论冠冕堂皇的理由找得再好,接连的凶杀大案发生,朝廷的威信都是越来越低了,正是天下群雄并起的时候,他现在走投无路,如果有一股能成势的反贼,正好投靠过去,以大义讨之。
可惜的是,大宋对内强力镇压的政策,让各地的起义军往往只是激起一个微不足道的水花,就平复下去,至今造成波澜最大的,反倒是明尊教和弥勒教这两大邪教所组织的起义。
不!还有一人!
“就不知‘佐命’在何处,又怎么与这位大逆联系上啊……”
“据说太后的密诏就在此人手中,若是再有了我,岂非天作之合,立刻就能以衣带诏讨贼,名正言顺的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