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一个贼,敢来要挟本都知?”
童贯展开信件,先是嫌恶地扇了扇其上的气味,然后简单扫了一遍,就不屑地冷笑起来。
身边得宠的干儿子察言观色,立刻知道大人的态度是真的转变了,以前要用到无忧洞的时候,可从来没嫌弃过他们的味道,马上说道:“这丐首胡言妄语,还想招安当官,简直可笑!”
童贯嗤笑道:“本就是利用他们办事,这群凶贼当了真,却又运势不佳,树大招风,只要是查不清楚的重罪,往他们身上栽总没错,现在外面群情激奋,居然还念着招安?真是愚不可及!”
另一个干儿子也奉承道:“是啊,那公孙昭平日里清高得很,所有案子都要追求真相,现在破不了案,不还是推给无忧洞?凶手是不是无忧洞的,我们还不清楚么?”
童贯闻言脸色沉下,猛地一個大逼兜抽上去,将那干儿子打翻在地:“你清楚!你能耐!你去把凶手找出来啊!”
干儿子吓得连连叩首:“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童贯咬牙切齿:“别给我知道那凶手是谁,我花了那么长时间,收集永嘉郡王和永阳郡王的罪状,就差借助御史的手,弹劾这两位外戚,结果却被直接杀了……白费功夫,白费功夫啊!”
一众干儿子噤若寒蝉,不敢应声。
童贯胸膛剧烈起伏了片刻,突然又问道:“洞云子近来如何了?”
负责联络的两位干儿子道:“他还是在院内潜修,对公孙昭颇多顾忌,似乎是因为前两次的挫折,信心大丧,不敢贸然动手了……”
童贯眯起眼睛,闪烁着疑窦:“是吗?不过也不会是他,真的连用鬼道法器杀害两府那么多人,这道士早就疯了……可从开封府衙传出的消息,凶手也是使用法器的,到底会是谁呢?”
皱眉想了又想,童贯实在没有头绪,就剩下一个念头,近来的世道太乱了。
连无忧洞的贼人都不敢杀郡王,现在居然真有人直接入府屠戮,把外戚赶尽杀绝,眼里还有王法吗?还有大宋朝廷吗?
正在这时,又有干儿子来禀告:“大人,官家传唤!”
童贯精神大振,立刻换上一套整洁的内侍省都知官服,进入皇城。
一路来到福宁宫,童贯一向威猛的步伐换成小碎步,又轻又快地走了进去。
此时的殿内,已经萦绕着浓浓的药味,向太后斜倚在榻上,气色惨淡,赵佶坐在边上,手捧着药碗,轻轻吹着,每一口都是不热不冷后,再喂到向太后的嘴边。
向太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发愣,偶尔望向赵佶,目光里有一丝空落落的慈祥,好像在看眼前之人,又像是在看心中想象出的人儿。
类似的眼神,童贯在无后的哲宗身上,看过好几回了,立刻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的亲生儿子要是这样,该有多好?
童贯上前拜下:“奴拜见太后,拜见官家!”
向太后浑浊的眼神定定地落在他身上,似乎都忘记了这是谁:“你?”
童贯无奈,唯有将声音放尖,配合上他魁梧的身材和修整的胡须,颇有几分喜感:“太后难道忘了奴~?”
向太后终于想起来这位是谁了,逗得露出了些许微笑:“啊!原来是童都知,你这般特殊的内官,老身怎么会忘了你呢?”
“谢太后赞誉!”
童贯垂首又拜了拜,掩饰住眉宇间的羞恼之色。
他练的一身好武艺,不是扮丑卖笑来博得上宠的,而是准备靠着自己的能耐和特殊的身份,得到信任,交托大权!
这老物从来只把他当成一个太监,不给他出头的机会,怎么还不去死啊?
不提童贯心里的诅咒,赵佶温和地道:“唤童都知来,是为了祈福大典,宫内诸多事宜,内侍省一定要尽心尽力,不可有半分延误!”
童贯立刻道:“是!”
向太后则道:“十一哥的一片好意,老身心领了,只是这祈福之礼既是繁琐,又耗心力,还要大赦天下,老身不想宽恕那些贼人,还是罢了!”
赵佶道:“请娘娘成全孩儿一片孝心,娘娘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荡平无忧洞,诛灭贼子!”
向太后欣慰地握住赵佶的手,轻轻拍了拍,就像是一位慈祥的母亲。
童贯目光闪了闪,突然道:“太后何不让官家主持大局,荡平无忧洞,为两位郡王报仇雪恨?”
向太后立刻摆脱出母亲的定位,冷冷地看向童贯,赵佶则厉声道:“童都知休得胡言!”
童贯跪下,连连叩首:“奴失言!奴失言!”
向太后冷冷地看着这太监:“既知失言,该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