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昭皱起眉头,思考起来。
对于无忧洞来说,文官应该是不想沾染这个恶名的,而武人往往又没那个权力,无忧洞丐首都知道,靠他们成不了事情,所以之前才怀疑向氏兄弟,两个外戚有向太后撑腰,如果推行这件事,才有实现的可能性。
现在将这些人一个个排除,说实话,他真的想不出来是谁胆大包天,又无丝毫道德底线,和无忧洞暗通款曲了。
眼见毫无头绪,公孙昭不由地看向那位每每所言,都能发人省醒的兄长。
李彦收到了他场内求援的目光,开口道:“这等大事不能贸然下决断,之前就险些污了向氏兄弟,有过教训,我们就得更要慎重……你其实现在应该想一想,明早太后如果再招你入宫,要怎么回话?”
公孙昭闻言想了想道:“我可以告诉太后,凶手的范围大致锁定在无忧洞,然后隐去具体动机?我们确实也没有真凭实据,目前仍然停留在推测阶段……”
李彦颔首:“正该如此,为人处事讲究方法,不代表就要谎话连篇,坚持自我的准则,依旧能够做到这点。”
丘仵作大是赞同这点,却又担心地道:“不仅是太后,我之前听刑部官员说,似乎那位任正言,对三郎大为厌恶,要入宫弹劾你!”
公孙昭没想到还有这番波折,怔神道:“他弹劾我?如今郡王身死,朝廷颜面大失,任正言也该知道之前所言是有道理的,不认错也就罢了,怎的反过来弹劾我?”
丘仵作十分无语:“御史言官岂会认错?三郎,你这未免太高看他们的品行了!”
李彦也没想到言官来凑热闹,帮忙分析道:“或者要得这么说,这些御史言官总是能找出重重道理,让自己占据道德制高点,从不会认为自己有错,自然也就没有认错这回事。”
“昔年狄武襄被污言所害,罢了枢密使官职时,当时的宰相刘沆上奏,认为自庆历年间,台谏的言官引为朋党,气焰嚣张,每每听闻宰执的传言,也不详加调查,先弹劾再说,‘专务阴私莫辩之事’,加以中伤,两府重臣不敢得罪言官,因此言官的升官速度尤其迅速,‘御史去陛下将相’,连狄武襄这样的大将都被罢免,相当于在削弱皇权……”
“这番言语其实是实话,但也大大得罪了言官,以致于刘相公死后,他的儿子都不敢为父亲请求谥号,而言官盯着宰相弹劾,晋升速度飞快的局面,并没有得到丝毫改变。”
说到这里,他看向公孙昭:“如果出于公理道义,显然错在任伯雨,对方身为言官,本是为了劝谏官家广纳言路,结果自己却做不到这点,实在讽刺,所以你如果想要追求公平,只需要拿着案录给予反击就行。”
“但纯粹出于官场考虑的话,就要委曲求全了,如果让任伯雨下不了台,得罪的不光是他一人,而是一个群体,一个可怕的群体。”
“公孙判官,你准备怎么选?”
公孙昭面孔微微涨红,双拳握紧,但最终却低下头:“林兄之意我明白,我以前自忖尽忠职守,却每每生出无能为力的感觉,这就证明做的不对,需要作出改变,该退的时候还是要退一步!”
李彦皱起眉头,正色道:“不!你不明白!你原来那份最纯粹的正直,是太多人都做不到的,或许有种种无奈之处,但大势之下,那怪不得你,更无关对错,你切不可因为如今种种,看不起原先的自己,失去本心!”
公孙昭抬起头来,就见那双熠熠生辉的目光看了过来:“你还记得我之前所言,我希望我们将来能走一样的道路,而这条路,从来就不是委曲求全换来的,有些事需要讲究方法,有些事情却不可让步!”
公孙昭目露坚定,重重一礼:“多谢兄长!”
……
第二日早。
公孙昭受太后敕令入宫,在宫门前,果真看到了那袭官袍洗得发白,简朴清瘦的身影。
左正言任伯雨侧过身子,那身绯袍印入眼帘,顿时觉得刺眼无比,正气凛然地瞪了过来。
公孙昭毫不客气地冷视回去。
一个皇城司出身,八年判官断案;
一个进士及第,县令“造福”一方;
两人在内侍的带领下,同时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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