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悉若缓缓睁开眼睛。
病弱的身体再加上长途的颠簸,他已是奄奄一息,却又强行提着一口气,就要看到家族挺过这最艰难的一关。
钦陵看得十分难受。
最难受的是,他现在只能向这位长兄倾述:“我自小追随父亲,灭吐谷浑,威慑西域,大非川之胜,震动四方,那不是侥幸,哪怕我吐蕃士卒不如唐人精兵悍勇,我也有信心败之!”
“可此战……我真的没有半点取胜的把握,我能想出唐军有太多取胜的办法,而我方所剩的,只有殊死一搏!”
“大兄,我族现在逃去大食,还能行吗?”
赞悉若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来,只是缓缓摇头,看着这个弟弟。
“我明白了!”
钦陵抹了抹眼眶,再度恢复到了往日的自信雄强,龙行虎步地走了出去。
只留下胸膛轻轻起伏的赞悉若,和泪流满面的勃伦赞刃。
原来我的二哥,也不是天下无敌……
……
次日。
积蓄了月余的吐蕃大军气势,在这一刻毫无保留的宣泄出来。
被唐军反复修筑的军事重镇于阗,短短一个时辰未到,就成了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岌岌可危。
钦陵端坐于马上,冷酷地指挥着部曲轮番上阵:“这于阗镇内,还是以前守卫的西域胡部,唐军主力未至!”
他的儿子弓仁振奋地道:“父亲,唐人国内忙着内斗,岂能调来多少军队?若只有几万之数,此战正好灭之,接下来进攻陇右就会轻松许多!”
钦陵不置可否,仔细看着墙头的西域众部奋力抵挡,自己调教出来的各部已经步步浴血,惨烈至极!
这还只是如今四镇最弱的于阗!
而他们的士气,他们的粮草,又能持续多久?
“蕃贼的士气,蕃贼的粮草,都持续不多久了!”
安西都护府中,一身戎装的薛仁贵甚至没有拆开于阗的信报,只凭此镇沦陷的时间,就下了断言。
李彦立于边上,全程参与了最后决战的定计。
之前讨论是否要死守於阗镇时,是經过一番激烈讨论的,就连裴行俭都偏向于守卫此镇,令安西都护府的一寸土地都不沦入吐蕃手中。
但薛仁贵还是下达命令,于阗镇作为吐蕃军从天山冲下第一站,无论是城防的级别,还是地理位置,都是难以守住,必须放弃。
而黑齿常之的挫敌锋芒也被其否定了,薛仁贵要的就是钦陵再接再厉,长途奔袭。
他敢肯定钦陵会这么做。
除了士气的考量,还有粮草的难以为继,根据对方的行军速度,他们哪怕大规模减员,粮草耗费的速度也更快,一旦入境,就必须快速扩大战果。
在种种情报的基础下,薛仁贵将吐蕃大军的每一步行进,都算得清清楚楚,甚至还考虑到了独特的地利。
正如昔日吐蕃军有着高原优势,唐军此次也拥有了环境优势。
从平原地带直上高原地区,会出现高原反应,结合这个时代的背景,称之为冷瘴。
从高原直下平原地带,其实也会感到不适,之前从吐谷浑返回关中的唐军也验证了这点,那是低原反应,又称醉氧,這个时代的词语还没归纳,毕竟中原地区不能用瘴。
于是乎,看到长驱直入,往安西都护府所在的龟兹镇狂袭而来的吐蕃军,薛仁贵頓时想到自己当年,把失败归结于星相,那是毕生的耻辱,但真正到了再战钦陵的时候,反倒是极度冷静,步步为营地定下了全灭吐蕃的计划。
一切的一切,都化作简短而激昂的战前宣言:“吐蕃狼子野心,贪我大唐物华富足,穷凶极恶,为害已经不是短年,此次正是披肝沥胆,一雪前耻的良时,当振奋国威,胜杀蕃贼,灭此贼邦!”
众将轰然应诺:“胜杀蕃贼,灭此贼邦!!”
杀出一个蕃贼胆寒!
杀出一个六夷宾服!
杀出一个大唐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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