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钦载额头的汗都冒了出来,刚才的语气那么诚挚,哪里出了问题?
“陛下,臣是认真的,确实思念父母了,欲携妻儿赴润州探望承欢,还请陛下恩允。”
李治叹了口气,道:“今早在皇后那里受了委屈吧?”
李钦载一怔,摇头道:“臣不委屈,皇后所言句句在理,站在天家的立场,她的每一个字都无法辩驳,是臣天真了。”
李治淡淡地道:“理确实在理,但情却毫不留情。历代帝王如何做人做事,朕不清楚,但朕的大唐,不会做这种糊涂事。”
“贞观四年,大唐横扫漠北,定突厥,蛮夷番邦入长安朝贺,尊先帝为‘天可汗’,景初啊,你觉得‘天可汗’这个尊号,仅仅是因为大唐威服四海,让蛮夷狄戎不得不从吗?”
“错了,自先帝始,大唐能令四海归心,蛮夷臣服,不仅是因为兵锋无敌,更因为大唐的帝王心胸宽广,海纳百川。”
“只要臣服于大唐,为帝王所用者,无论内外诸夷,皆一视同仁,永不加疑,子孙荫之,君若不信,不妨问问突厥的阿史那族人,问问契苾何力,问问大唐军中手握兵权的异族将军。”
“连异族人朕都能容纳,丝毫不疑地放心让他们掌兵权,朕难道容不下一个为社稷屡立功劳,出身三朝功勋的股肱之臣?”
“野心,权欲,不臣……笑话!莫说你李景初根本不是这种人,就算是,朕若连拿捏这点野心的能力都没有,何颜当这个大唐天子!”
李钦载心中感动,眼眶渐红,此刻的李治,终于有几分大唐天子的模样了。
而李钦载,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大唐万物可容的广阔胸襟。
在这片热土上,大唐能容纳一切,包括光明与邪恶。
它的胸襟,来源于天子的自信,和威服四海的兵锋,以及掺杂着几丝胡人血统的豪迈与率真。
将这些糅合起来,再融入几许宽容与悲悯,几许血色和诗意,以及落魄才子心中的一道月光。
所有这些加在一起,便是独一无二的大唐。
“臣……感恩陛下器重,报效之情,无以复加。”李钦载感动地道。
李治沉声道:“朕知道你在皇后那里受了委屈,妇人之辞,不必在意,朕对你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怀疑,若连你的忠诚朕都不信了,天下之大,朕还能信谁?朕真的只能做个孤家寡人吗?”
“告假之事,再也休提。朕知道你的委屈,但景初你必须也要知道,大唐姓李,不姓武!”
“若因皇后寥寥数语而生了退意,是大唐社稷极大的损失,朕损失不起,景初且平复心绪,朕以后还要重用你,你是朕最看重的国器,国器不可蒙尘,不可泯于世间,否则必受天咎。”
李钦载垂头沉默半晌,突然道:“陛下,臣……还是想告一段长假。”
李治一愣,道:“朕刚才说得不够清楚吗?”
“陛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臣深受感动,也发誓未来继续报效社稷,但臣还是想告一段长假。”
“为何?”
“因为臣不识抬举。”
“…………”
“好吧,因为臣想撒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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