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人送来了一张饼,男子接过,看看马氏母女三人,撕下一半递过去。
“不敢,奴不饿!”
马氏觉得这队骑兵来历诡异,哪敢要吃的?
“吃吧!”
男子把饼子递给蒋二娘。
蒋二娘把半张饼撕成三份,妹妹最多,母亲其次,她的就一点。
男子叫来村正,“食物按照老弱病残来分,不可偏向大族。”
“是!”村正应了。
蒋二娘见他要走,心中惶然,就怯生生的问道:“将军是神灵派来的吗?”
男子笑道:“为何这么说?”
“我先前向神灵祈祷了。”蒋二娘仰头看着他。
男子莞尔,“那你现在还想祈祷什么?”
“我想恳请神灵让段老二不再来骚扰我家。”蒋二娘指着段老二。
“好!”
男子随口应了,上马,说道:“老二!”
“国公。”
“阉了他!”男子指着段老二说道。
“不!”
段老二的嚎叫声中,男子带着人马远去。
随后,马氏一家子就被村里人疏离了。
没人靠近她们。
马氏吸吸鼻子,自己寻了柴火来,把当时藏着的那点麦粉拿出来,熬煮糊糊。
没人来抢,也没人来指责,但那种平静的眼神却令她们母女心中不安之极。
绝望中,蒋二娘又开始了祈祷。
蒋三娘懵懵懂懂的问道:“阿姐。”
“嗯!”蒋二娘偏头看着她。
“你为啥不求陛下呢?”
“陛下,是谁?”
……
海城。
清晨,城门打开,外面的灾民们纷纷起来,一脸期盼的看着城门。
……
而在另一侧,官道上的关卡迎来了数千骑兵。
“止步!止步!”
马蹄声轰隆。
“拔刀!”
有人喊道。
数千横刀出鞘,数十值守的军士吓的魂不附体,赶紧避开。
拒马被拉开,有人喊道:“为何拦截?”
带队的将领说道:“是使君的吩咐。”
“问你为何拦截?”
战马到了将领的身前,打着响鼻。
将领低下头不语。
“我的心情很糟糕!”
他听到了有些不耐烦的声音。
随即脖子一寒,横刀已经就位了。
“使君说要把百姓封在原地!”
将领说完浑身一软,竟然瘫坐在地上。
“走!”
骑兵们轰然远去。
将领爬起来,“娘的!这是哪的骑兵?”
哒哒哒!
又是一队骑兵冲了过来,却是相熟的。
“那些骑兵呢?”来人问道。
将领骂道:“刚走,娘的,凶神恶煞的,差点就砍了耶耶!你等可知晓他们的来历?”
“是秦国公!”
……
廖江是个讲究人,当初来化州任职时,他带的随从婢女有二十余人。
到了化州,他的饭菜一律由带来的厨子做;他的文书一律由带来的幕僚经手。
司马温青刚开始有些腻歪这位使君,等得知廖江的背景后,腻歪就变成了疯狂的抱大腿。
皇帝的心腹也分三六九等,廖氏便是第一等。
这样的粗壮大腿一旦抱上了,等廖江升迁,作为自己人,温青仕途自然有廖氏来操心。
这便是结党!
大清早,廖江喝着长安也限量的茶,捋捋漂亮的胡须,问道:“粮食还剩多少?”
温青说道:“这阵子出了些,调去了各处应急。还剩下八成。”
“够了!”廖江没了下文,温青试探道:“使君,各地水患不轻,这已经十日过去了,若是不赈灾,下官就怕饿死人啊!”
“老温,你久离长安,不知晓长安的变化。”
温青愕然,“还请使君指教。”
廖江喝了一口茶水。说道:“你要看大势,如今流民越来越多,为何?”
“人多地少!”温青随口说道。
“是啊!人多地少,可人在那,你总不能去杀戮吧?”廖江淡淡的道。
温青脊背发寒,“这……就怕上面弹劾。”
“所以我才说你不知晓长安的变化。”廖江摇摇头,“如今长安盯着的是北疆。每每地方上奏天灾,朝中就是一句话,自行赈灾。”
“这是为何?”温青没廖氏的消息灵通。
“我教你个乖!”廖江笑道:“这个天下本就是人多地少,遇到天灾该赈灾吧?可钱粮从何处来?这几年朝中的开销越发大了,难道让朝中削减开支?”
温青下意识的点头。
“你啊!”温青已经拜在了廖氏门下,故而廖江对他也颇为亲切,笑着指指他,“那些臣子为国效力如此辛劳……这些都是鬼话,真话是,没有谁愿意吃亏!”
那天下呢……温青没敢问这个问题。
“天下人口太多了。”廖江再度重复了这个观点。
温青突然脊背发寒,“您是说……借刀杀人?”
“糊涂!”廖江黑着脸,“何为天灾?那是天意,天意如此,奈何?”
温青赔笑,“下官只是担心死太多人……影响使君今年年底的升迁。”
“就因为要升迁,故而我才令人封锁各处!”
“您……”
“一旦敞开了化州通往外面的通道,化州大灾的细节便会被外界知晓。”
廖江说道:“你要知晓,陛下的对头也不少。我此次准备去中书,有些人正等着拦截呢!嘿!拦截!也配?”
温青的脑海中仿佛什么被拉断了,“您是担心那些对头据此弹劾您?可终究瞒不住啊!”
“等我进了中书,化州水灾之事再爆出来,那又能如何?”
廖江平静的道:“难道谁还会为了死一些百姓和廖氏,和陛下翻脸?再有,我走之后,化州依旧是陛下的化州!”
温青有些茫然,随即想到了自己随之能接任化州刺史……他看看廖江,廖江点头,“明白了?”
温青说道,“下官明白了,化州水灾,使君竭尽全力赈灾,可天意难违……”
“老温。”
“在!”
“记住了,百姓如草!”
“是!”
“草,割一茬,明年接着又会长一茬!”
廖江举起茶杯,微笑着准备喝一口。
“使君!”
一个小吏冲了进来,面色涨红,“有人自称来自北疆,冲进了城中!”
“谁?”
温青心中一紧,起身问道。
“无需着急。”廖江微笑道:“来了便来了,杨玄远在北疆,也想隔空指使老夫,他也配?”
“就在这里!”
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他看着廖江,“廖使君?”
廖江淡淡颔首,“正是我!”
“老夫贾仁,奉国公之命前来告知使君,国公随后就到!”
那双养尊处优的手一抖,茶杯落在案几上,翻滚着,落在了廖江的脚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