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中摸爬滚打了数十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深入骨髓,他深知,不要看陛下如何说,关键要看如何做。
陛下虽然口口声声说着即使贪墨一点也不会有所察觉,却是在自己回京之后,第一时间清查了银两。
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深吸口气,尽量使自己平复下来,王安答道。
“这天下间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的,老奴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所思所作只求心安。”
朱由校嘴角翘起,无声地笑了笑,说道。
“既是只求心安,那么朕便将此次剩余银两全部赏赐于你吧,这样你拿着总该心安了吧。”
“老奴不敢,老奴心中依旧难安。”
“银子不要?那么你便还是回到宫中,担司礼监掌印太监之职吧,这个职位可是一直都空着呢。”朱由校再次提出一个条件。
王安身子颤抖的厉害,甚至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笑话,现在司礼监之所以没有掌印太监,是因为陛下将盖印的权利收回到了自己的手里,现在让自己来担当这个职位,这不是在和陛下政权吗。
想到这里,王安赶忙说道。
“老……老奴……什么都不要,只求……只求陛下能让老奴去南京守皇陵。”
守皇陵,这可是一般犯了错的太监被贬斥责罚的地方,去到那里的太监下场一般都很凄惨。王安想要去守皇陵,基本上就等于将自己流放了。
朱由校没有搭他的话茬,语气有些严厉起来,说道。
“若是朕非要你选一样呢?”
“若陛下真要执意如此,那老奴只好以死谢罪了。”王安的语气决绝,说完这句话后,竟然失礼的抬起头来,与朱由校进行对视,眼神中满是坚定。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
视死如归的坚定,还有看向朱由校时的赞赏,甚至朱由校从他的眼神里竟然看到了一丝解脱。
“王安你放肆!竟敢忤逆陛下,对陛下无礼?!”
王安连续的谢绝恩赏,早已看呆了一旁的一众内侍,在他们看来,陛下的赏赐无论是什么那都是天恩。
王安倒好,连续拒绝之后,竟然还敢直视陛下,这简直是活的不耐烦了。
于是,反应过来后,内侍们除了吓出一身冷汗外,便是急忙大声呵斥。
却见朱由校摆了摆手,压下了这些人的声音,平静地说道。
“好,朕答应你。这对你或许是一种解脱吧。”
没想到陛下会答应,其实这次回京王安是抱着必死的心情回来的,他以为今天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走不出这乾清宫的。
却没想到陛下不仅没有责罚他,反而还读懂了他,答应了他的请求。
一时间,在这宫中发生过的一幕幕全都涌上了心头。
曾几何时,坐在上边的那个人是先帝,而站在先帝身旁的那个内侍正是他王安。而现在一切物是人非。
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王安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眼泪不住的从眼眶中滴落下来。
双手颤颤巍巍的从怀中掏出一沓纸出来,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说道。
“这是老奴近半年来,在东南各省的所见所闻所想,或许有助于陛下了解我大明,这是老奴最后能为陛下做的了。”
“老奴……走了。”
......
朱由校拿着那一沓皱巴巴的纸张,看着那个老人渐渐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那个老人曾经也是这个宫里叱咤风云的一个人物,如今终于完成了他最后的使命,彻底的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