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法被皇上当朝打了脸,羞愧难当。他想再出言辩解一二,可发现皇帝说的还真是实情,这就尴尬了。
不过他到底是练过厚脸皮的,稍微一调整便继续开口说道:“陛下、说数万漕工要吃饭不假,说漕商靠运私粮来谋私利,有些太过苛责。漕路数千里,只靠着朝廷的经费是难以维持的,漕商们夹运私粮补贴亏空虽有谋私之嫌、然对国事是有益的,此乃官民两便,不全是为了私情。”
“宪成、你有无算过,漕商们夹运私货,对漕路的补贴到底有多大?这样朕和朝廷的诸公也好做权衡。国朝一年靠漕路运粮三百多万石、为了这三百万石粮食进京,还要支出近一百五十石火耗,这还不算养漕丁和官员的耗费。所以漕商到底对漕路补贴了多少,补贴到了哪儿、宪成你可得让朝廷对此知情啊。”话说白了就好办,咱们好好算笔帐不就清楚了。
“这、陛下!漕务巨杂,臣一时也难说出祥情,不过漕商对漕路的补贴大体支出臣倒是略知一二,主要是补在了人工和船舶修缮上。”
“好一个略知一二,你史宪成可是被朝中官员评价为干吏贤臣的。结果对自己掌管的职差却只能用略知一二来解释。国朝的贤臣做事都是这样粗疏吗?朕就纳闷了,为何很多粗疏之臣会有这么好的风评?因科场舞弊而被夺官的钱谦益,好像时至今日风评依然不错吧?这些风评到底是什么人搞出来的?”
鸦雀无声、朝会上的所有人被皇帝突然动怒,震的是忐忑不安。陛下今日看来是有备而来,史可法怕是要出大麻烦了。
“海关署给朕呈送了去年一年,走海路入天津的粮价报表。朕看过之后触目惊心,折算出来海路运过来的粮价,居然只比走漕路到通州官粮运费成本高三成而已。这是什么概念?概念就是哪怕朝廷拿钱从海路直接买私粮,也比走漕路多不出多少钱来。诸位说说、漕商们到底怎么靠夹运私粮来补贴朝廷的?”
海路进来的粮这么便宜?皇帝公布的数据让不少大臣们傻了眼。按这个数据来说,漕运还留着干什么?一年朝廷花了那么多钱运粮,到头来还不如直接用银子从海商手里买粮。
“陛下、臣请为漕路、漕商辩!漕运耗费之巨却比海运要巨,然漕路稳妥,海上风浪大,很容易出事,走漕路朝廷能确保粮入京师。漕商们确实要靠夹运私粮维持漕路通畅,况运河一线有数万百姓和漕丁依此为生。万不能因为海路运粮便宜而废了漕事。臣做事粗疏、自当担责!但为国朝大政计,还请陛下不要动了废漕运之念。当年裁撤驿站、就引起了不少祸事,漕事牵扯更多,可不能妄动。”
史可法说这话的时候差点就哭出声了,他被皇帝说的话给吓到了。本来是为了维护利益上的奏章,结果闹成了这个样子。皇帝直接从根本上否定了漕路的价值,这么玩、一个不好整个漕运都有可能被废。
“宪成、你原来什么都知道啊?却在朝堂之上给朕和诸公装糊涂!明知漕事的情弊所在,却来哄骗朝廷和朕,这就是局心叵测了。论行迹、夺了你的官差是一点也不为过的。不过念在你还算有点良知,朕着你戴罪悔过继续督漕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