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朝堂上你为何一直不说话?”
“我为什么要说话?”
“那哪儿是陛下下的中旨?大臣们不明白难道你也不明白?何公公的手伸的太长了!都伸进内阁了!”
“百官都同意了,内阁怎么封还中旨?徐子允,你醒醒!内阁不是皇帝!”
“难道就坐视姓卢的大摇大摆进内阁?陛下在位十几年,难道真的要多出来一个不经百官议定就入阁的阁老?!”
文华殿里,徐子允的有些声嘶力竭,而坐在他对面的谢洵依然面无表情。
今天难得内阁四人凑在了一起,围着一张桌子坐着,徐子允从进来就开始不停的质问谢洵,倒是让旁边的另外两位阁老脸色有些难堪。
从今天他们在朝堂上接了那份旨意开始,他们就已经“告老”了,如今看着上蹿下跳的徐子允,虽然句句都在针对谢洵,但好像在指着他们鼻子说他们逆来顺受。
他们年纪也确实大了,上官勖快八十了,汪珣今年也满了七十,在民间这岁数重孙都已经有了,基本都是在家含饴弄孙,而他们还得天天上朝处理政务。
虽然权力可以让人年轻,但内阁里不是还有个说一不二的谢洵吗?连最不安分的徐子允说话都比他两有分量。
所以他两是真的没想反抗,准备回家就收拾好行李带上一大家子人风风光光的离京。
而今天的内阁本来应该四人坐下开场小型送别会,融洽的讨论一下多年以来的合力为国,抒发一下别离在即的复杂情感,最后是两位告老的老人对剩下两个还算年轻的一番勉励,然后大家就此散伙,各自安好。
结果徐子允就活生生的把气氛搞成了这样,两个老人不开腔,谢洵面无表情,就剩徐子允在那抓狂。
两位阁老是再也忍不住了,起身告辞。
沉默了许久的谢洵跟着站起身送到了文华殿门口,拱手诚恳告别:“两位阁老何时离京务必通知一声,在下会携百官在长安外洛水旁为两位阁老送行,只愿两位阁老保重身体,从此安享天年。”
上官勖、汪珣眼里此时也有了些泪花,毕竟是在这里工作了这么些年啊!他们熟悉这文华殿的一草一木,在这里度过了许多波澜不惊或者心惊肉跳的日子,如今已是暮气满身,又怎能不感慨万分?
当下也只能强忍情绪,与谢洵徐子允告别,让小黄门扶着离开了。
而谢洵在看着远处两人驻足回望流泪满面又转身离开的背影,也开口了:“子允,今天你有些过了。”
徐子允脾气还没发完:“我过了?你一个首辅在朝堂上一句话不说,我难道也闭嘴?就这样看着卢何入阁?”
谢洵摇摇头:“我不是说这个,是说今天为两位阁老送行一事,他们是没错的。”
徐子允也沉默下来,许久才一叹:“我知道,虽然有些不甘两位阁老如此轻易就接受了,但他们能安稳告老也是一件好事。”
谢洵继续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份中旨有蹊跷?就算陛下会挑选官员入阁,又怎么会挑中卢何?只是你反对的太坚决,才让官员认为内阁是出于私怨才不接纳卢何。”
“那你怎么...”
“我说了,内阁不是皇帝,”谢洵止住了徐子允,“内阁是为君权服务的,不是对抗君权,如果百官觉得这份任命没问题,内阁要怎么把这份中旨封还?”
“但终究也要尝试一下,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卢何进内阁?这事和何公公一定脱不了关系,如果卢何和何洪沆瀣一气,那还有谁能对抗何洪?”
“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卢何刚入阁,何洪是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的,他需要在朝中安插人手,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事物均有本质,”谢洵看着文华殿外的天空,“这件事情的本质,何洪能肆意妄为的本质,都是陛下。”
他看向徐子允:“我的想法一直都是那样,魏朝需要变,需要变就要流血,就要让陛下从宫里出来。”
“如果陛下还是一直这样下去呢?”
“如果是那样的话,”低沉的声音环绕在文华殿外:“也许我们就需要一个...新的陛下了。”
......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长安城又开始越发热闹起来。
顾怀负着手慢悠悠走到太白居门口,他倒不是不想带柳莹,而是从府上丫鬟嘴里听到柳莹一大早就跟着柳清来太白居了。
太白居门口依然围着一堆人打量那块影壁,昨晚听柳莹说居然还有人开始用纸拓印了,而这首诗也几乎一夜之间传遍了长安。
不少人都在打听这个叫李太白的诗词大家,可惜没有人听说过。
有人说他是个怀才不遇,科举不中的年轻人,所以才会这般豪放不羁,也从来没有诗集传出来;也有人说他是朝中的老臣,壮志未酬,华发已生,借此诗明志,只是志不在诗书,所以不愿现身。
当然也有些杠精说此诗平平,而且此举明显是沽名钓誉,那些所谓的“谪仙人”、“诗仙”等称呼更是厚颜自夸,其心可诛。
不过大部分人还是明智的,知道这首诗的水准,也知道能写出这般诗句的人不可能是那般心思诡秘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