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不采信歌白泥之说,实是因为歌白泥之说太过粗陋,以此制定历算,误差极大。
“不过跟随臣等一起来大明的波希米亚教士祁维材,却是笃信歌白泥之论,可惜此人在两年前病逝。不然陛下可亲自与他谈论。”
“陛下既然执意想请伽勒累来大明,臣等可派人返回欧罗巴,尝试一番,只是成与不成,却难以预料。”
朱由检神色缓和了一些。
他知道邓玉函说的基本是实话。
许多耶稣会士的观念,其实也并没有那么死板僵化。
尤其是来华的这些精通历算和博物学知识的教士。
他们中的一些人确实对科学方面的兴趣更大。
在当时欧洲,一般子弟要想接受更良好教育,往往只能通过教会的渠道。
所以在对待日心说的态度上,教士们倒也并不完全像教廷那样深恶痛绝。
尤其是来华的教士,和教廷距离遥远,观念上和行动上的自主性也更大一些。
“很好,邓先生还是通情达理之人。朕也是为那伽勒累好。他在泰西既然郁郁不得志,来我大明,正如鸟出樊笼。”朱由检面露微笑,温和地说道。
顿了一下,又继续补充:
“此番回欧罗巴,还请邓先生亲自主持。可带上一百名大明聪慧少年,在欧罗巴游历学习一番。随行再带上一两名我大明士子。务必把朕的心意转达给伽勒累和刻白尔两先生。”
邓玉函脸露苦笑,看来皇帝的意思是不会改变了。
说句实话,他还真不太想离开大明。
毕竟在大明的生活条件,比欧罗巴强许多。
光是各种生活用品都精美优良太多,卫生条件也更好,洗澡更方便。
他的年龄也五十多岁了,还要承受一番长途折腾,确实有些难当。
他一边领命,一边带着些伤感的情绪说道:
“也不知臣这一去,还有没有机会再得觌陛下天颜。”
一边说着,胡须抖动,微有些浑浊的蓝色眼睛里流下几滴泪水。
朱由检见他这副情状,心中倒也有些不忍。
邓玉函的身体确实不算太健朗,崇祯三年就病逝了。
不过他是现在的教士队伍里资历最老,在欧洲的人脉最广,要去把伽利略和开普勒请来,还是非他出马不可。
只是也确实需要再安排一个年轻力壮的来辅助他。
朱由检略作沉吟,就说道:
“邓先生无须伤感,朕还等着你带着伽勒累和刻白尔两位一起来见朕呢。只是先生年纪大,确实也不可太过操劳。
“罗雅谷还需留在大明辅助修历。不如把现在陕西的汤若望调回来,陪着邓先生一起返回欧罗巴。如何?”
邓玉函擦了一下眼泪,点点头道:
“汤若望是臣的德意志同乡,精力强健,是一个好助手,就如陛下所说这么安排吧。”
“好!”朱由检满意的一拍椅子扶手,“此事宜早不宜迟,先生明日就可以安排了,朕命会同馆准备好物资。这回先生是受朕之命回欧罗巴,也不可太过寒碜了。”
“另外尔等也可以先准备好对教廷的说辞。比如对教化王说,把伽勒累带到大明,可以让他更好的认识日心说之谬,我大明周易以乾配天,以坤配地,坤之德为静。伽勒累若能习学易理,自然会更尊崇教廷意旨。”
罗雅谷附和道:
“陛下的主意高明。而且教廷正怕伽勒累再在罗马掀起什么波澜,若是把他请到万里之外的大明,相隔遥远,等于流放,教廷的顾虑担心可以大大减轻。臣觉得教廷倒是不会施加什么阻挠。”
“既如此,就这么办吧”朱由检微笑道。
“只是陛下刚才说挑选一百个聪慧少年,随臣一起回泰西,却不知道如何挑选?”邓玉函提醒道。
“此事好办。”未等朱由检开口,方以智先说话了:
“我大明历来以南直隶和浙江之地人物最为聪明。邓先生此去,必定先经过南直隶。不如就在南直隶和浙江两省的童生和秀才中挑选。
“年龄十三岁以上,十五岁以下在府试、院试中表现优异童生挑选三百名,再从中拣选身体健壮的一百人,便可作为随邓先生同行之人。这一百人游学欧罗巴,返回我大明之后,可直接赐同进士出身。愿行者必多。”
朱由检向方以智投去欣赏的目光:
“密之此法甚好。如此也无须邓先生在京城等待了。朕今日就派锦衣卫快速通报南直、浙江两省。待邓先生过去,一百人便已经准备好了。”
邓玉函随即就带着罗雅谷一起告辞,说是现在就要回去筹备相关事务。
两人走后,朱由检说道:
“朕知道徐先生大力倡导格物穷理之学,又为此极力推重度数之学,以为度数之学乃是一切格物穷理之学乃至有用之学的基础。”
“今日诸位都是深通于此,可讨论一下,如何才能推广这格物穷理之学,尤其是兴起度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