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良笑道:“仙长已有答案,何必再问我?”
陶仲文哈哈一笑,诚恳道:“道之道,在于本心,法由心生,小友四品转通之境界,老道至今不能得。”
“达者为师,老道自然要多加垂问。”陶仲文说完,又长叹一声:“所谓伴君如伴虎,稍有疏忽,我道家一脉,这百十年来的心血,岂不是付之一炬。”
陆良不屑道:“莫非这道家的心血就是幻惑皇帝修道?”
陶仲文脸色一变,正色道:“小友此言,是在羞辱我道家,当今圣上崇道,岂是我等区区几个道人便能幻惑得了的?”
“况且,皇上是个聪明人,小友这道听途说,不可多信。”陶仲文板起面孔,又接着道:“贫道只是辅佐皇上修道,却从未过问过国家的政务之事,这‘幻惑’二字,就是在污蔑于老道了。”
“皇帝整日沉迷斋醮,不理朝政,这天下的百姓,大多生活在贫苦之中,食不果腹。”陆良又说道。
陶仲文严肃道:“小友,此话出的你口,入的我耳,切莫再与外人说。”
“天下之事,上有皇帝,下有文武百官,我等方外之人,理应不理俗世。”陶仲文突然站起身,在地上走了几步,听陆良这番忧国忧民的话语,便有心规劝道:“老道伴君修道数载,当今圣上是个聪明人,这朝政一事,不是老道能过问的。”
“仙长为何不归隐山林清修,何苦留恋这红尘?”陆良又问。
陶仲文道:“既然小友发问,老道就说几句与你听,自我大明洪武开国,结束了这天下的战乱,但是却尊佛抑道,当然,这也与洪武皇帝的出身有关,他早年出家做和尚,自然信奉佛家多过于道家。”
“好在后来,永乐帝夺得皇位,又加封真武大帝为‘北极真武玄天大帝’,这大明方有道家兴盛之气象。”
“千百年来,历朝历代,我道家几兴几灭,而佛家却是逐渐兴盛,尊佛抑道,成为我道家之痛。你可知道,我道家先贤,为了不被打压,付出了多少人的生命。”陶仲文喟然长叹,又道:“如今,贫道总领天下道教,就是要接过道兄的遗志,将我道家发扬光大。”
“只要贫道活一日,道家就不能衰落。”陶仲文双目如神,盯着陆良。
陆良一时沉默,想不到这里面竟然牵扯到佛道之争。
陶仲文突然又笑道:“以小友的四品转通之境界,当能明白老道的意思。”
“自大明立国,虽然未将道家册封为护国神教,但是几代帝王,都在信奉我道家。”
“你可知这是为何?这是我道家数代人在苦心经营。”
“这也是老道至今不能归隐山林的缘由。”陶仲文的声音,掷地有声。
陆良默然无语。
从元福宫出来,想着陶仲文说的心里话,陆良抬眼看了看这人来人往的长街。
偶有路人经过,都对着元福宫行礼,眼神中流露着崇敬。
陆良本以为陶仲文是为了功名利禄,才留在京城中,幻惑皇帝修道,有心劝慰他归隐山林,不要再沾惹红尘之事。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牵扯着佛道千百年来的争斗。
仰天长叹一声,陆良随即摇头苦笑,自己一个小小的百户,怎么突然忧国忧民起来,随即又一拍脑袋,往余四姐等人落脚的地方走去。
自从之前的新安堂被查封之后,余四姐便又在相邻的街道,重新购置了一处宅院,众人这才安顿下来。
将从福建带来的货物甩卖一空后,余四姐手里又有了充足的银钱,这段时日,正在盘算,准备重新将新安堂开张。
但是这卖书的买卖,竞争激烈,利润微薄,风险却又奇高。
是以,这段时日,还没想好到底要经营什么生意。
本来,陆良有心让余四姐经营一家酒楼,但是众人却是态度不一,拿捏不定。
到了余四姐刚买的宅院,这是一处一进的四合院,花了纹银二百八十两。
朝南的正房,是余四姐的房间,朝东的两间屋子,则分别住着凌芝和沈红袖。
凌家其余的人,则是暂时住在东边的厢房。
见陆良进来,在院子里打熬身体的凌阿轲等人纷纷放下手里的石锁和棍棒,围了上来。
“姑爷,我等整日无所事事,也不是个办法,您快给拿个主意。”凌仁心直口快将这几天的憋闷说了出来。
他们跟着小姐来到京城,也不敢像从前那样,到街上闲逛生事。这天子脚下,处处都要加着小心,众人可不敢肆无忌惮的胡闹。
这几日在这院子里憋着,众人早都待不下去了,即便有凌芝的约束,也有一两个人闹着要回家呢。
陆良心中也知道,要是再不给他们找点事做,这些人迟早要闹出事端来。
“凌大哥,我这不就是来给四姐出谋划策来了。”陆良笑道。
“好啊,今个我倒是要听听,你有什么好谋策?”余四姐听见院子里的声音,从屋子里出来。
凌芝和沈红袖跟在她的身后,一同从屋里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