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李家,虽无人在朝为官,但家族威势一时无两,东南半壁江山,李家名下的产业多到数不胜数。
医馆、布店、酒楼、当铺、钱庄、青楼、赌坊、船运等等,凡是明面上赚钱的营生,没有不经营的。
甚至有人传言,李家还蓄养争凶斗狠之辈,私下海外,是以这才崛起于草莽。
又还有传言,李家常年献仙丹给嘉靖皇帝朱厚熜,故李家虽无人在朝,却也没人敢惹。
此刻,靠近秦淮河的一处李家名下的汇香馆内,有一处小院座落在此,小院处的圆形拱门上的匾额书写着“望月轩”三个楷书。
望月轩内的正堂中,忽然传来一阵调笑之声,或是浅吟低唱,或是喝酒行令,好不热闹。
这汇香馆乃是李家名下的产业,虽是名为汇香馆,但却是由数个独立院落组成,各个院落各开院门,种着些高大乔木紫竹分隔开,用以保持这些院落的私密性,又暗藏娇俏魅惑女子于其中,平日里只招待些达官显贵,用以拓展人情世故。
大明宣德四年,在都御史顾佐上疏禁绝歌姬官妓后,宣宗皇帝朱瞻基下旨裁汰官妓,查封了北京城和南京城以及十三省的官营妓院,废除原有官妓制度,并且下旨严禁官吏嫖妓。
宣宗皇帝朱瞻基还严令御史监察官吏,胆敢违令狎妓宿娼者,罢职,永不叙用。即便是白衣士子,也会处罚,科考中举不予录用。
一时之间,两京十三省经营了数十年的官营妓院全部革除,风气为之一变。
曾经繁华奢靡的青楼楚馆,备受打击,教坊女肆,拆毁无数,歌楼舞馆,化为废井荒池。
只是好景不长,宣宗皇帝朱瞻基只在位十年,便驾崩,虽然禁令犹在,只是官吏在家中蓄养家妓,一来自己独享,二来招待宾客,是以这禁令早已是名存实亡,查无可查,禁无可禁。
虽然如今北京、南京禁令之威犹在,只是,这小唱男色之风便开始盛行起来,多是建在私密之地,供人娱乐。
这汇香馆,便是这样的所在,乃是李家用来接待显贵的私密所在,往来皆名流,出入多贵胄。寻常人等,哪能有机会进入到这幽雅风流之地。
这汇香馆花石幽洁,曲廊便房,迷不可出,若是无人引导,便会迷茫不知出路。
此刻,那被杨彩蝶婉拒千里的李家公子李如意,带着一股阴沉之色,在这汇香馆内行走,绕过几处院落之后,便来到了这处望月轩外。
听着轩内依稀传来的喧闹之声,李如意脸色这才好转一些,跨步进了望月轩内。
推开正堂的木门,一股奢靡之气扑面而来,在此处寻欢作乐之人见有人推门而入,齐齐望来。
“呦呦,李家的痴情种子来了,大家快来瞧瞧,许是这痴情的种子,又被人拒之门外了,哈哈哈……”有人高声叫道,颇为幸灾乐祸。
又有人附和道:“哪能这样说,这痴男怨女的人,乃是世间最难得的,那都是前世的孽缘,今世的造化,大师,您说是不是这理?”
李如意看去,只见正中坐着一个胖大和尚,左拥右抱,娇艳女子在怀,有那衣衫不整的女子痴痴笑着,将手中的酒水喂给大和尚,大和尚来者不拒,一杯水酒入口,便哈哈大笑道:“自是如此,李公子,快请上座,你们两个,过去侍候李公子。”
大和尚将左右的两个女子推了出去,那两个女子白了他一眼,然后摇曳着杨柳细腰,来到李如意身前,扶着他坐到了一旁的桌案后,取些瓜果美酒,服侍于他。
李如意环视一周,除了这胖大和尚居坐在中央,左手边坐在另外两个华服公子,其中一个年纪在三十上下,怀中亦是两个美貌女子,正在上下其手,好一番风流快活。
那华服公子下手边,也坐着另外一个华服公子,只是这人比较奇怪,身边只有一个侍女,再一细看,那侍女乃是男扮女装,陪着他饮酒行令。
再看大和尚右手边,只坐着一个妇人女子,像是三十左右岁的年纪,但是驻颜有术,身旁倒是坐陪着两个男子,与她一同饮酒作乐。
李如意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松了松衣带,这才开口道:“大师,可还有延命丹,来两颗。”
那大和尚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囊,随手丢了过来,李如意接过之后,只见里面存放着十五六颗红色丹药,摸出两颗,扔进了嘴里咀嚼,然后将剩下的丹药塞入了自己的怀中。
那个美妇“咯咯”笑道:“大师贯会偏心,老身要一颗都舍不得给。”
大和尚又是一杯水酒下肚,便说道:“冷艳妹子,你驻颜有术,要这延命丹也是无用,李公子年轻气盛,自然是需要好好补一补的。”
大和尚旁边那个华服公子开口道:“冷姐姐,你就不要和李公子争抢了,就是我求一些延命丹,还得拿些婴孩换呢。”
叫做冷艳的妇人娇笑一声,冲着那个说话的华服公子笑道:“王愉弟弟,你还用这丹药,可是那儿不行了?咯咯咯……”
叫王愉的华服公子出口反击道:“怎么,姐姐想要练练?”
冷艳笑道:“还是算了,姐姐倒是想和你身旁这位小王公子练练。”
李如意插嘴道:“王惠兄弟,改天帮本少办件事。”
那个与那女扮男装的人喝酒的华服公子抬起头,双眼带着醉意,露出一丝邪笑道:“好。”
大和尚这时拍了拍手,在这酒宴上作陪的侍女男伶便站起身施了一礼,退了出去,屋内便剩下四男一女。
大和尚说道:“诸位想必是已经知晓,有八十万两银,从南京户部运了出去,不日就会运到京城。”
“大师,莫非你对这笔银子有些想法不成?”王愉说道。
冷艳却看向李如意,问道:“李公子,老身怎么听闻这八十万两银子中,有二十万两银子还是从你李家出的?”
李如意回道:“不错,确实是我李家出的,年底盘账,南京户部亏空了二十万两,那钱如京老儿便一病不起,碰巧北京又派了几个锦衣卫要银钱,钱老儿便找上我李家,先行补上这二十万两的亏空。”
“想必这二十万两,李家又赚了不少吧?”冷艳问道。
“那是自然,李家哪有亏本的买卖。”李如意傲然道,复又看向大和尚,问道:“此事乃是老爷子亲自谈的,具体我也不知,大师提起这八十万两银子,可是何意?”
大和尚笑道:“自然是想取了。”
“大师,连皇帝的银子,你也想动,莫非是嫌命长了?”王愉不解。
李如意也劝道:“大师,这笔银子,最好不要动。”
大和尚笑道:“怎么,你李家那二十万两就这么运往京城,一点就不觉得心疼?”
李如意道:“区区二十万两而已,用不了多久,这二十万两就会变成两百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