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弘将刘义真迎入席中,热情的问候起刘义真,仿佛两人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甚至是让自己的儿子、女儿给刘义真敬酒,让他们对刘义真行晚辈之礼。
而刘义真也是乐呵呵的应对,没有咄咄逼人的态度。
王弘长子王锡和王弘一样,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长安公真是文武双全,我不知政事,但对长安公的那首诗却是有所耳闻,我们兄弟姐妹都很是喜欢!”
场面貌似很和谐,但这背后的水却是愈发的深。
刘义真惊叹与王弘的滴水不漏,王弘也在感叹刘义真少年老成。
两边初次的交锋几乎什么都没试探出来。
就算是有收获,两边也只有共同的一个收获——
对方都不是好糊弄的。
第二天王弘则干脆提议众人一起去豫章郡出名的景点好好游玩一番,顺便给刘义真洗尘接风,刘义真自然没什么意见,他来又不是真的为了审查王弘在江州的工作,而是王弘这个人。
豫章郡内水路纵横,几乎用不着马车。
出了南昌县,刘义真和一众江州高官就乘坐到一支轻舟之上,带着微风行驶在这纵横的水路上。
刘义真还是第一次真正有闲心的游览这江南美景,看着水路边的青山也是赞叹有加:“古时《神异经·东荒经》中记载东方荒外有豫章焉,此树主九州。其高千丈,围百尺,本上三百丈,本如有条枝,敷张如帐。斫之可占九州吉凶。”
“如今这豫章虽非神木,但确实事关天下社稷,说是能卜九州吉凶也不假,王公以为如何?”
刘义真借由古时记载的豫章神木来代指豫章,又用豫章指代这王弘,或者说王氏。
表明是在问豫章,实则是在问琅琊王氏。
而王弘却开始继续闪躲:“豫章神木只是传说故事,我也不知是不是真假。这豫章郡虽然大,但也没有长安公治理的丹阳重要不是?西有荆州,东有扬州,这豫章实在称不上是事关天下社稷。”
刘义真轻笑:“王公却是说错了,这豫章郡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实在是物华天宝之地,又怎么会不重要呢?”
这回王弘却是彻底开始装傻:“长安公真是好文采!随口便是工整骈文,厉害厉害。”
见王弘依旧不上道,刘义真有些无奈,却也识趣的不再引导话题,而是一起如正常游玩那般和王弘等人相处。
不得不说现在的豫章郡真是个度假的好去处,论繁华自然是比不上建康,但若论风景,还要在建康之上。
“只是可惜没有把郭氏带出来……”
美景没人。曾几何时,这才是刘义真向往的生活。
但眼下却是过不得。
来到豫章郡那鄱阳湖自然是要去游玩的。
不过眼下这鄱阳湖还被唤作彭泽。
众人来到江边一处小楼,看着那壮丽秀美的彭泽,都是一扫官场中的压抑之气。
就连刘义真和王弘两个主事人此时也没有了相互的试探,共同沉浸在江天一色的景色中。
很快就有安排好的宴席被摆上来。
“长安公,这是我彭泽特有的湖鱼,其味道和江鱼大有不同,你可要好好尝尝。”
王弘安排人在刘义真面前摆着一盘清香的鱼肉,光看那如美玉般神光流传的色泽就知道此物的鲜美。
刘义真凑近一闻,扑鼻的鱼香果然让他食指大动。
“确实是好鱼。并无土腥味,想必是今天刚刚捞上来的大鱼吧?”
“长安公果然是个趣人。”
拿着筷子叨了一块鱼肉,那鱼肉居然是如同棉絮一般被轻飘飘的夹散,但当刘义真放到嘴里一嚼却有能感受到鱼肉的弹牙。
“好鱼!”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彭泽的鱼肉吃起来果然是别有一番风味。
见刘义真动筷子,其他人也不再客气,各自享用起身边的鱼肉来。
刘义真吃的飞快,两根筷子上下翻飞,将鱼肉都从鱼骨上完整的剥离下来,之后放入口中大快朵颐。
这鱼确实肥美,桌上很快就多了一堆鱼骨。
刘义真意犹未尽的抹抹嘴巴:“好吃!只是这鱼未免有些太小。”
其他人:“……”
刘义真那条鱼足有两斤重,是最大的一条鱼,刘义真居然还嫌小?
还是王弘反应的快,当即说道:“长安公喜欢那就再好不过!我这就让人再做两条!”
刘义真却伸手阻止:“这鱼肉虽好处,但却少了几分吃鱼的乐趣。”
他手指小楼边的彭泽:“这彭泽就在前方,何不一起去钓鱼,吃上自己钓来的鱼才有乐趣,王公你说对嘛?”
王弘变了脸色,但还是顺承着刘义真的话:“那倒也没错,这吃自己钓的鱼的滋味确实不同。”
“但我毕竟没钓过鱼,王公可愿陪我一起?”
“长安公既然相邀,又岂有推脱之理?”
不得已,众人又移步码头。
之后刘义真又开始“矫情”。
“这大船也做腻了,反倒是这只可乘坐两人的小渔船没做过,王公不介意和我一起同承此船吧?”
众人连忙劝阻:“长安公,这都是平日渔民用的船,肮脏不堪。而且谁也不知道这船是否安全……”
“啪叽!”
就在众人还喋喋不休的时候,刘义真已经是跳到小船中。
刘义真又回头对王弘发出邀请。
“这船结实的很,一些鱼腥味也不碍事,王公还不快来?”
王弘左右看看,只得强挤出一丝笑容:“长安公稍等。”
于是在拿来钓具后王弘也在众人的搀扶中来到船上。
不等其他人反应,刘义真找了根船桨对着码头用力一推,船身就在反作用下离开码头。
“诸位安心等待一阵,到时候我若真钓上鱼来一定宴请诸位!”
于是众人只能焦急的在岸上等待,目送小船越来越远。
王弘此时也是既来之则安之,有条不紊的收拾鱼线。
刘义真拿过一根鱼竿来把玩,坐倒王弘对面。
小舟就这么飘荡在彭泽中央,感受着温柔的湖风,二人也是一言不发。
片刻,王弘的鱼竿就有了动静。
“王公钓鱼是真的稳啊。”
王弘颇有些无语的望着刘义真手中一会翻过来,一会翻过去的鱼竿,语重心长的说道:“长安公。鱼,不是这么钓的。”
“我知道。”
刘义真变本加厉的更加用力翻动着鱼竿,在湖面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但若不是我把这水搅浑,王公那条鱼怕是也没这么快上钩吧?”
王弘轻轻收起鱼竿,将咬住鱼饵的鱼取下后又放入湖中。
他望着平静的湖面:“这鱼到处都是,这彭泽这么大,换个地方总能是钓到鱼的。”
“但如今你我都在这船上,不是吗?”
王弘一时语塞。
刘义真将手中的钓杆随手扔到脚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王弘。
“王公,这景也赏了,鱼也吃了。是时候给个痛快话了。”
王弘见刘义真一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态度,有些好笑:“这么快?我还以为长安公还能再忍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