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季嗤笑了一声:“你吃饱了撑的操这心干啥?一个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还敢不痛快?大王给他们的那些机会,都喂狗吃了?就是喂了狗,那狗都还知道冲主人家摇尾巴呢,他们还不痛快?咱老六虽然不争气,但咱老六知好儿,大王给咱弟兄操的那些心,咱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平心而论,若是咱发达了,遇上这么些白眼狼本家弟兄,咱早就不搭理他们了,可大王从始至终都没跟弟兄们黑过脸儿、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过,还在不断给机会……就冲这一点儿,咱老六就是混到给人端屎端尿为生,他也是咱这辈子的大兄!”
吴广沉吟了几息,轻笑着点了点头:“这些话,你也跟弟兄们说说,咱终究是半道儿进的咱家门儿,有些话,你好说、咱不好说。”
陈季不忿的道:“管他们去死,要连这点人事儿都还需要旁人来提点,活该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吴广叹了一口:“话是这么说,但终归这些不懂事的弟兄,伤得是大王的心啊……”
陈季不耐烦的道:“那就挨家挨户找叔伯们聊聊去,自家教出来的玩意儿自个儿去头疼,咱不信他们不明事理,走了半辈子货的叔伯们还能不明事理,反正咱是没有大王那份胸襟,操不了这份儿闲心,真要让咱出主意,那就一人给一份儿吃不饱饿不死的活儿,打发得远远的,这辈子都别想回长宁坊了,省得看着碍眼!”
吴广也是能苦笑着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行了,家里的事儿回家后再说,先说正事儿……说说你的想法!”
陈季瞬间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梗起了脖子:“春秋宫肯定是要搞的,就算是咱们不搞,等到我主力军入城之后,也一定会搞,不然这洛邑咱爷们不就白来了吗?战死的弟兄们,不也都白死了?”
吴广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
陈季继续说道:“但是有个问题,那就是搞春秋宫这事儿,不能落到大王头上,咱大王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汉子,决计不能教这盆脏水污了身子,所以咱估摸着,李将军和刀叔之中,一定会有人站出来,揽了这盆子脏水……”
吴广沉吟着摇了摇头,补充道:“依咱对大王的了解,大王可不会将这点脏水放在眼里!”
“大王放不放在眼里,那是大王的事!”
陈季面色肃然,眼神中透着一股子恶狼般的阴狠,“不让这盆子脏水落在大王身上,这才是咱们做部曲、做手足兄弟的本分!”
“咱就觉着吧,即便是李将军或刀叔出面来揽这盆子脏水,痕迹也还是太明显了些,天下间谁人不知道他们是大王的部将?”
“他们做的,不就等于是大王做的么?”
“以大王的脾性,后边肯定还会站出来,替他们扛了这千古骂名……那可不就全瞎了?”
吴广点了点头,认可的说道:“是这个理儿!”
陈季:“是以啊,咱得让这盆子脏水,变成一笔烂账!”
他嘬着牙花子,低低的笑道:“只要没人掰扯得清楚,就没人能将这笔烂账划拉到大王的头上!”
吴广一下子来了兴趣:“怎么说?”
陈季偏过头,望向春秋谷的方向:“入城后,咱偷偷摸摸的去看过一眼那春秋宫,宫闱下方虽都是土石为基,但上方的楼宇宫阁,却都是木质……这天干物燥的,走水也是很正常的事罢?”
吴广蓦地睁大了双眼,像是看什么怪物一样的,看着面前这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陈老六,突然觉得,自己果然不是地道的陈家人……
他沉默了许久。
直到周围传来低沉的脚步声,他才瓮声瓮气的开口道:“你可想清楚了,这盆子脏水,你可不一定能扛得动!”
他年虽不长,但毕竟曾只身北上冀州,开辟千机楼冀州据点,阅历与眼界,都比寻常人更宽广。
陈季瞅了他一眼,“嘿嘿”的笑道:“你都少校副团了,总不能还来抢咱建功立业的机会吧?”
“我要指挥夺城战,去不了春秋宫!”
吴广面不改色:“但你自己可一定想清楚了,这事儿做了,你可就回不了头了……”
他其实也不知道是如何一个回不了头法儿,但直觉就是告诉他,这事儿很大!
捅破天那么大!
“咱等了两年!”
陈季轻描淡写的道:“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咱想争一口气,不是要证明咱有多了不起,而是要告诉那群白眼狼,机会可以是大王给的,也可以是自己争取的!”
吴广沉默了几息,回头低声大喝道:“二营长!”
一声低喝从黑暗中传来:“标下在!”
不多时,一名顶盔掼甲的汉子便按着八面战剑,快步出现在吴广与陈季的面前。
吴广看着二营长一指陈季:“带着你那一营人马,跟着他走,一切行动听他指挥,你的作战任务,我会调整!”
二营长疑惑的看了一眼陈季,本能的抱拳领命:“唯!”
吴广回过头,拍了拍陈季的肩头,低声道:“保重,大兄还在等你回家!”
陈季拱了拱手,笑呵呵的说:“要是回不去,你就代咱告诉大兄一声,往后不用等咱吃饭了!”
吴广轻轻的“嗯”了一声,转身按着佩剑大步流星走入黑暗里,再没回头。
低沉的杂乱脚步声,蜂拥而出。???..coM
陈季看着面前的自家营长,讪笑着搓着手:“营长,您喜欢玩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