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方才那个撸着袖子想要冲上来教训陈胜的乞丐,直接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而那些方才拦着他的乞丐,此刻身躯也颤抖得跟打摆子一样……
而方才给陈胜“施舍”的那人,原本还在旁若无人的大笑,但很快就被闻讯赶来的诸多红衣军恶狠狠的撞到了一边,不敢再笑了……那些红衣军将士连腰刀都拔出一节了,再笑,他怕被人砍啊!
百人瞩目之中,陈胜镇定自若的抖了抖身上的衣衫,慢腾腾的站起来,双手一摊开,数十股柔和的气劲便自他双掌之中喷涌而出,轻轻的将身前单膝点地的诸多红衣军将士扶起来。
这一手,直接将一旁憋着笑的来人给惊得眼珠子都突出来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他是内行,所以他能看出陈胜这一手的门道!
‘这是打哪儿蹦出来的妖孽啊!’
他心中无语的哀嚎道。
“都起来吧,好不容易偷个懒儿,还被你们给抓到了,真是丢人啊!”
陈胜扶起诸多部下,状似漫不经心的轻笑道。
众多红衣军将士闻言恍然大悟,为首的连长小心翼翼的低声道:“那……标下就不打搅上将军偷……歇息了?”
陈胜:……
……
陈胜斟出满满一碗酒液,轻轻推到面前整座的沧桑人影面前。
“又来?”
沧桑人影看一眼面前酒碗,没好气儿的说道:“上次在陈县就遭了你的暗算,翌日头疼得走不动道……”
话虽如此说,但他还是端起面前的酒碗,仰头一口饮酒。
来人,不是荆轲又是谁?
陈胜好奇的看着他:“你怎会在此?”
荆轲放下酒碗,长长的呼出了一口酒气:“自然是来寻你!”
“寻我作甚?”
陈胜诧异的挑了挑眉:“还有,你又是如何找到我的?”
荆轲闻言,摇头道:“你莫要多想,我今日才至许昌,正待歇息一日,明日一早再赶赴阳翟,无意中感觉到有一股似有若无的剑意入城,然后便寻到了你。”
陈胜恍然,他就说,他来许昌虽不是临时起意,但并未对第二个人提及过此事。
若是连这样,都有人能抓到他的行踪,那他红衣军,只怕已然被人渗透成筛子了!
荆轲提起酒壶,朝陈胜一示意,问道:“你还是喝水吗?”
见陈胜颔首,他便给面前的酒碗满上:“来寻你,是为告诉你一声,有人出重金悬赏你的人头,可能会引得一些不问世事多年的老怪物出手,你须得小心了!”
陈胜闻言双眼一虚,面不改色道:“哦?是何人悬赏我的人头?”
荆轲看了他一眼,加重了语气说道:“很多人!”
陈胜端起面前的水碗浅浅的抿一口,忽然笑道:“那我的头颅,值钱多少钱?”
荆轲:“五千金!”
“嚯~”
陈胜惊叹着点了点头:“还真不少啊,那张平的人头呢?”
百钱合一银,百银合一金。
五千金,就是五十万两白银!
而旱灾前陈郡一岁的税收,也不过只有四五万两白银。
也就是说,五十万两白银,堪比一州之地的一岁税收!
单单是这个价钱就能看出,合力出钱杀他的人,着实不少。
他用脚指头思考,都能数出一长串名字来:扬州屈氏、冀州赵家、颍川许氏,或许还得再加上一个魏王姬烈,嗯,太平道暗地里应该也没少帮忙……
荆轲忽然失笑,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说道:“三千金。”
陈胜愣了愣,疑惑道:“为何?我陈胜仇家是不少,但总不能比他太平道还多吧?”
“太平道背后有人。”
荆轲笑呵呵的说:“你背后有谁?”
陈胜沉吟了片刻,开口道:“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因为他太平道背后有人,你口中那些‘不问世事’的老家伙不敢去动张平,所以出再高的价钱也无用,而我背后无人,所以才出高价引那些老家伙来杀我?”
荆轲轻轻点头:“是这个意思!”
“还真是麻烦啊……”
陈胜伸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口中那些老家伙,大都是些什么水准?”
荆轲摇头道:“这我就不甚清楚了,不过,肯定不乏天人巨擘!”
陈胜拧起了眉头,沉思了几息后,追问道:“那修意境的高手呢?”
荆轲想了想,再次摇头道:“应当是没有的,修意守门人各家都不多,大都结庐避世一心冲击宗师至境,为所在门派再开支脉续千年基业,当不至于为了些许黄白俗物再沾染红尘,断绝宗师路,得不偿失……”
陈胜正感心下稍安,就又听到荆轲说道:“但这谁说得准呢?保不齐就有哪家守门人大限将至,破关为自家争取俗世基石呢?那可是五千金啊!”
陈胜无语。
好一会儿,他抬起头,认真的说道:“我现在也出五千金,买这些老东西不来杀我,还来得及么?”
荆轲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你说呢?”
陈胜劈手从他手中夺过酒壶,仰头对着酒壶灌下一大口,甜滋滋的绵软酒液,壮不了他的胆,只能助长他心头膨胀的怒意,越发的炽烈。
“嘭!”
陈胜一把将酒壶拍碎在了食案上,“所以说,这就不是钱的事儿啰?”
荆轲怜悯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替我放个消息出去!”
陈胜横起手臂,一把擦过嘴角的酒液,淡淡的说道:“但凡有敢对我陈胜、对我陈家、对我陈郡动手之人,只要我陈胜不死,必屠他满门……无论他是谁,无论他在哪儿,无论他是何门何家!”
荆轲愣了愣,脸色大变的低呼道:“你疯了?你此言传出去,那些老怪物就算是看不上这点银钱,也不会放过你的!”
“不然呢?”
陈胜眯起双眼,磨着后槽牙笑道:“装作不知道,乾坐着等他们来殺我?还是挨家挨户去给他们磕一个,求他们不要来杀我?”
“凭什么?”
“是凭他们小门小户、高来高去?”
“还是凭我家大业大、拖家带口?”
“這他妈是什么道理!”
“待我回转陈县之后,我即刻就会颁布一条军令,但凡我被刺杀而亡,我红衣军纵是穷搜九州、战至最后一人,也必屠凶手满门!”
“不就是杀人么?”
“说得跟誰不会一样……”
他眯着双眼,都拦不住眼神中凶暴的戾气!
荆轲看着陈胜,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事实上,陈胜这样的处境,他也的确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陈胜够起上身,拍了拍他的肩头:“好了,此事你既然帮不上忙,就不要再过多操心了,你能不远千里来报信,我已经很感激了……你这个朋友,没白交!”
荆轲神色阴晴不定的迟疑了许久,最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端起酒碗向陈胜示意道:“你先前不是想招揽我吗,我……”
陈胜一摆手,将他还未说出口的言语给堵了回去:“不,我不想!”
荆轲:……
“哈哈哈……”
陈胜拍着案几大笑,直笑得荆轲满脸通红了,他才说道:“你这人很有意思,做个酒友挺好的,要是入了我麾下,就变味儿了,以后就无法再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喝酒了!”
“就这样吧,反正就你如今这点实力,要是摆到了明面上,也济不了多大事!”
“还不如继续在暗中,帮忙收一下风……要是,我真那么点背,死在了哪个老不死的手里,你帮帮忙,帮我护着点我大姐和阿鱼!”
他端起面前的水碗,与荆轲碰了一下,仰头一口饮酒。
荆轲看了看他面前的水碗,再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酒碗,无奈的低声嘀咕道:“你又不喝酒,做个屁酒友!”
说虽如此说,但他还是端起酒碗,一口饮酒。
末了,他放下酒碗,低低的说道:“小心着些,最好别死,我打不过那些老怪物,护不住你大姐和阿鱼……陈县的麦田,离了你也不行!”
陈胜咀嚼着他句话,轻叹道:“你是个好人,这鬼世道,好人活着很累的!”
荆轲看了他一眼,轻笑道:“你也是个好人……”
“呸!”
陈胜鄙夷的看着他:“你骂谁呢?”
荆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