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凶巴巴的表情稍缓,手下却还不轻不住的又拧了陈胜耳朵一把,气恼她令自己失态。
末了才不好意思的朝着张忌行了一礼:“妾身无礼,令忌世兄见笑了。”
“没有没有!”
张忌连连摆手:“咱们几家里,还就得数弟妹最是贤惠!”
陈胜没好气儿的瞪了那厮一眼,“你就拱火儿吧,回头我就上你家揍你那俩小崽子去!”
他没有与张忌摆架子。
也没有计较张忌不拿他这个郡守不当干部的态度。
他坐上郡守衙上那张锦塌也有几日了。
这些时日里,五家联盟其他几家里,都曾派过人去郡衙拜见过他。
名义上。
他们都是代表各自的家族,来对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新任陈郡郡守表示支持的。
但事实上怎么一回事。
陈胜心头跟明镜儿一样。
当然。
他并不反感他们这种态度。
这个节骨眼下,他也的确需要有一批既信得过、又有才能的人才,来替换掉各衙门里那些熊氏的死忠,以及那些不能干事儿还坏事儿的官吏。
有五家联盟这一层关系在,他们五家天然就是最佳的盟友。
至少在郡中其他世家大族的眼里,是这么一回事。
可不反感归不反感。
要说他当真还能像以前对待这几家。
那肯定也是假的!
四家之中,唯有粮商张家,没有派人去郡衙。
只是送了二百石粮食去粮仓那边,交割给了陈虎。
陈胜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
二人进入厅堂,分主次落座。
还未等陈胜开口。
张忌便主动开口道:“说吧,今儿个叫哥哥过来,所为何事……先说好啊,借粮免谈,我手里仅存下的那点粮食,只够我那一大家子嚼谷,多的一粒都没有,你就是杀了我,也只流血,不流米!”
他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太师椅上,岔着两条大腿,像盲流多过与像一家之主。
似是一点都未将陈胜这个新鲜出炉的郡守,当成一回事。
这或许就是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陈胜嗤笑了一声,不屑的道:“你当我这个郡守是要饭的?没粮了就找你们化缘?”
张忌松了一口气,扶着座椅扶手正了正坐姿,轻松的道:“只要不提粮食,你说啥哥哥都绝无二话!”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陈胜眯着双眼:“你可别反悔!”
张忌满不在乎的一拍手:“大老爷们,一口唾沫一口钉!”
陈胜又嗤笑了一声,这家伙抄袭自己的口头禅抄袭得挺顺嘴啊,“那好,我今儿找你来,不为别的,筹粮!”
张忌毫不意外的“嘁”了一声,整个人又跟面条一样顺着太师椅的椅背滑了下去,无赖道:“那你还是整死我吧。”
“听清楚了,是筹粮!”
陈胜没好气儿的说道:“不是问你要粮!”
张忌愣了愣,麻利的坐起来,精神振奋的说道:“你终于想明白了?肯合伙去扬州搞粮食了?”
早先吕政还未入陈郡之前,陈胜就去找张忌商议过筹粮之法。
那时张忌就提议过,他张家出渠道,陈家出人手,合伙去扬州拉粮食回来。
不过当时被陈胜给一口否决了……代价太大、得不偿失!
但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
那时的陈家,明面上只有陈家商队的伙计户们。
而现在,陈家摆在台上的,就有四千红衣军和千五郡兵!
真要大张旗鼓的派兵去扬州购粮,途径的那几个郡,还真不一定有虎口拔牙的胆量!
“若是实在是没办法,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陈胜回道。
张忌刚激动的要搓手,就又听到陈胜言:“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想再试试其他方法。”
张忌有些不理解的“啧”了一声:“还能有什么办法?若是有办法,咱们早就想到了,怎会拖到今日?”
陈胜不答,曲指敲了敲座椅扶手后轻声道:“忌兄,我虽不通农事,可依稀记得,似是有粮食可以在眼下播种,越冬之后明岁开春便可收割。”
张忌紧紧的皱着眉头,不知他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但还是回道:“你说的是宿麦吧?宿麦确是却越冬,但对田地的肥力和雨水皆有需求,而今三月未雨,田地干旱开裂,杂草尚难以生根发芽,何况宿麦乎?”
问题,又回到了雨水上。
陈胜敲击着座椅扶手沉吟了许久,再度开口道:“若是我有办法可以解决雨水的问题呢?”
张忌愁眉苦眼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大傻子,好几息后才婉转的轻声道:“胜弟,你不通农事,你不知田地产粮几何,百倾良田,产粮也不过千余石,只以人力担水灌田种粮,譬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言下之意:大傻子,你清醒点,别做白日梦!
陈胜面色肃穆的摇了摇,沉声道:“忌兄,我未与你玩笑,我真有解决之法……你只管回答我,若我办法解决雨水的问题,你可有办法种出粮食!”
他计算过这个问题。
只以初学乍练级的小云雨术为标准,灌溉百亩农田,消耗200气运点。
布雨一次,于盛夏之时都能维持六七日,放到秋冬之际,这个时间至少也能翻上一倍。
就以十五日为计算标准。
一倾十五亩,百顷一千五百亩,布雨一遍,也不过只得三千点。
而他如今的气运点上限是7400点,每日恢复740点,15日就是11100点!
也就是说,只要将布雨的频率和时间控制得当,他的气运点现阶段就能支撑三百顷田地的布雨所需!
这还是初学乍练级的小云雨术。
等到后续州府的郡守任命书下来,他的气运点上限还会往上拔高一大截。
而眼下。
他最不缺的,就是农田和人力!
只要明岁开春之际,能再弄到五六千石粮食。
陈郡的这口气儿,就算是喘过了!
张忌见他这般郑重其事,终于收起玩闹的心思认真说道:“若你真能解决雨水的问题,我张家有优异麦种,有农家贤人,定保你种出宿麦……呃,农田和佃户,也得你自己想办法,你可不能再打哥哥那点祖产的主意,哥哥要再败家,你世伯得从棺材里蹦出来大耳刮子抽哥哥!”
“农家贤人?”
陈胜没理会他的小家子气,抓住他言语中透露出来的重要信息,追问道:“什么意思?”
张忌回道:“你家乃是行商之家,不知农家很正常……百年之前,有大贤讳许行,践农数十载,开门传学、自成一家,农家祖述神农,劝耕桑、足衣食,在他们的锄下,产粮一石的农田可增产三石、四石,于我等粮食之家,乃是比稀世珍宝更宝贵的人才!”
陈胜瞪大了双眼看着他,心头暗道了一声“卧槽”,不可思议道:“有这样的大宝贝,你现在才告诉我?”
张忌没好气儿的嗤笑了一声:“你不也今日才告诉哥哥,你能解决雨水的问题?”
陈胜:……
他忽然觉得,自己恐怕是小瞧了这些能在某一行业立足数百年之久的大家族。
他家有一个统兵六万四千卒的副将伯父。
张家供奉有堪比当代袁爷爷的农家贤人。
其他世家大族呢?
陈胜坐不住了,起身两步并作两步走到张忌面前,拉起他就要往外走:“走走走,领我去见一见那位贤人!”
张忌被他给吓了一跳,慌忙站起来将他按回椅子上:“别别别,你而今可是郡守之尊,岂可折节去见一介耕农?这要传出去,你这陈郡郡守还做不做了?你要见,我派人去将人带来便是!”
陈胜笑了,反手拉住他的臂膀,说道:“客套话咱哥俩就不说了,你能事事都想着我,我这个做兄弟的,自然也不能亏了你,郡衙主簿之职,主管全郡耕桑之事……你别推辞,你知你不在乎这个,但你得为了我那俩侄儿考虑考虑!”
张忌迟疑了几息,旋即便笑道:“那可先说好啊,进了郡衙大门,你是大人、我是下吏,出了郡衙大门,你我便是世交兄弟,清娘见了我便还得见礼,你若不肯,此言我便权当未曾听过!”
陈胜握住他的手中重重一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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