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大帅何以自处?”
“大帅起于冲天大将军,应该知道狼虎谷故事罢?”
一番话听得张全义直冒冷汗,连忙询问郑徽该怎么办。
郑徽镇定道:“一个字,守。”
“我军有宣武为依托,如果固守洛阳坚城,未必不能守他个一年半载,时间一长,朝廷内部发生变数,大帅就能转危为安,下官听说皇帝好色无度,说不定哪天就半道崩殂了。”
张全义深以为然,更衣回去后就取消了命令,决定不出兵野战,将领们鼓舞起来的士气立刻消散了,接到命令的严敬武勃然作色,破口大骂道:“小人当道,竖子不足与谋!”
愤怒归愤怒,不过还是遵照命令行事,毕竟出战的胜算顶多五五开,在严敬武部下的大多数武夫看来,还是固守洛阳稳当些,结果安稳了没两天,节帅府的命令就又下来了。
“各部整顿兵马,准备出城野战!”严敬武要崩溃了,武夫们聚集起来后,不少人都是骂骂咧咧的,有人提议道:“要不咱们一边准备,一边再等等,或者派人去上头问一问?”
其他武夫也纷纷赞成,于是严敬武只好一面命各军准备,一面派人去上头询问,结果这个军官是躺着回来的,咨询上官的时候措辞失当,被节度判官郑徽打了一顿板子。
不过好歹打听出了真实情况,这一次张全义确实是要出兵。
之所以下这个决定,是因为掌书记黄云和行军参谋长丁封的劝说。
黄云从汴州出使回来的当天,就听说了张全义更改军令的事情,幕府行军参谋长丁封当初和郑徽不和,被郑徽进谗言贬去了一个穷县做参军,朝廷对洛宣战后才被张全义找回来。
黄云是跟随张全义多年的老人,十二年前黄巢任命张全义为吏部尚书的时候,他就是张全义的属官,此时哪能容忍郑徽弄权,丁封虽然被贬过一次,但也没有掩藏自己的看法。
二人一起进府,黄云找到张全义,怒气冲冲道:“尚书这是想干什么?是想立即战败被官军抓到长安处死,结束您在洛阳的统治吗?郑徽小人是何心思,尚书难道还不清楚吗?”
张全义惊讶道:“元图何出此言?”
黄云怒道:“朝令夕改,失信三军将士,这难道不是败亡的征兆吗?”
张全义诺诺,不知道该说什么。
黄云道:“严敬武所言不假,如今洛阳危急,十万官军朝夕就到,咱们只能险中求胜,杨晟行军千里,大小数十仗,正是将士疲惫立足未稳之际,也是咱们出城野战的绝佳时机,尚书却听信郑徽谗言,朝令夕改,优柔寡断,以致战机错失,这难道不是自取灭亡吗?”
黄云越说越气,连尚书都不称呼了,道:“郑徽小人,先是怂恿大帅解除张天仲兵权,以致大帅失信内外大将,前往新安督战又弃城而逃,把西面屏障送给了李知道,回来反倒污蔑刘重禧勾结官军,致使刘重禧含怒抬棺出战,身中三十七箭战死黄河,连尸体都找不到。”
“又力主您上表请降,导致人心思安,三军士气低落,眼下又强征民夫,搜刮粮草,搞得洛阳民怨沸腾,随时可能爆发民变,瞧瞧您信用的这个郑徽,他哪件事是真为您好的?”
“这些世家子弟向来是四处押宝,郑徽的亲戚大都在朝廷身居高位,郑畋、郑从傥、郑允、郑綮、郑预、郑通、郑煌、郑孝远这些人您不是不知道,郑徽凭什么真心为您效力?”
这话说得就太重了,张全义好歹是领导不是?
被黄云这么一顿痛批,张全义脸上挂不住了,怒道:“判官孤身留在洛阳帮我我,书记怎么能这样说他?如果他当真心向朝廷,当初完全可以跟家人一起去长安,如今朝廷势大,我军只能据守坚城,希图将来时局变化,贸然出城野战,万一失败,洛阳就危急了。”
黄云顿足道:“这话固然有理,但您觉得当今天子是得过且过的皇帝吗?他既然敢发十万大军打我洛阳,还不看李克用脸色,调集重兵围剿河内李罕之,岂是一时头脑发热?”
“皇帝巴不得一举荡平中原!岂会轻易退兵?”
“固守坚城,说的好听,到时候官军四面包围洛阳,时间一长,数十万军民粮食吃尽,还拿什么抵御官军?大帅筚路蓝缕呕心沥血打下的基业,我看就要毁于小人郑徽之手了!”
说罢调头离去,留下了目瞪口呆的张全义。
是夜,严敬武等将领和河阳牙兵接到了出城野战的命令。
在严敬武看来,这样的一战是不可能赢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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