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跟他妈做梦一样!”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太好了!”
“后生,单是关中这样还是天下都这样?”
“上面有没有说咸通十一年之前的逃户怎么办?”
“好好好,别吵了!”
少年收起扇子,不耐烦道:“我又不是当官的,具体情况问当差的去,至于咸通十一年以前的逃户,上头也是命令到户籍地重新上户,不过不一定安置在本县,反正待遇都好!”
话音落地,少年夺路而逃。
“老天开眼,儿啊,咱们能回老家了!”
“爹,我不想种田,我在纸坊里干得挺好的。”
“好个毛,你不就是看上人家的女儿了么?跟我回去种地!”
潼关,很多人正在排队登记,小吏敲敲桌子,喊道:“下一个。”
一个女子瑟瑟走上前,底气不足道:“差官……”
“你这口音,哪方人士?”
“奴家是扬州人,想问一下,是不是扬州也这样?”
小吏把笔放下,道:“扬州?你得问孙儒。”
“好姐姐,皇帝这么圣明,你就在长安住呗,回扬州干嘛。”
“我也想,可是女人不授田……”
“授啊,告示上说了呀,只要有男人就授。”
“好姐姐,你看我怎么样?”
山南行省,广元府。
“嗖”
一支箭从两个衙役头上飞过,钉在大树上,两个衙役吓得半死,慌忙把铜锣一扔,抱着脑袋趴在地上,过了一会才左右张望,颤声喊道:“别放箭,我们是来读告示的,南直隶有令,只要你们下山,往事概不追究,免除历年积税,返乡上户的前三年,只征六个月租税。”
“满口胡话,吃我一箭!”
“别,我们马上就走,大王饶命!”
两个衙役掏出告示贴在树上,又把树上的箭拔下来,当作回去交差的信物,然后带上铜锣飞也似的逃走了,过了好一会,密林中钻出十来个衣衫褴褛的土匪,领头的揭下告示,因为不识字,本想一把撕了,但想起那两个衙役的话,又停了手,带着告示转身回山寨去了。
东川行省,梓潼府。
密密麻麻的官差四散而去,边走边敲锣打鼓。
“观察府有令,亡人返乡上户,免除旧税,授田资贷!”
长安,数以千计的不良人在各坊往来,密密麻麻的金吾卫到处都是,哭声在各处寺院响起,佛像被士兵捣毁,佛经田地户册被凶狠的官差抢走,方丈持珠痛哭,无数佛门子弟跪倒在佛祖前,跪倒在先皇圣碑前,控诉当今天子的罪恶,然后接着就会遭到士兵的推搡毒打。
定初三年二月十九,风和日丽,法难再次临世。
凤翔府,岐州法门寺。
六百余名士兵忽如其来,冲到寺庙门口。
领头的武夫翻身下马,拔刀喝道:“抓,砸,拿!”
命令一下,士兵闯入法门寺。
“什么人?擅闯神在!”
伴随一声炸喝,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大批持棍武僧,在大雄宝殿前结阵,与凤翔士兵对峙,护国营都知兵马使冯华掏出令牌,大喝道:“护国军奉旨办事,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大雄宝殿之内,有和尚飞速去报告方丈。
“师父,来兵了!”
佛前蒲团上跪着一个白须老和尚,是法门寺方丈慧慈,他左手拨念珠,右手敲木鱼,口中念念有词,双目微闭,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沿着鼻梁不断滚落,不知在想什么。
“师父,情势如火,怎么办?”
老和尚还是不说话,默默拨珠念经。
殿外,士兵已经和武僧冲突起来,死伤数十人后,士兵们开始行动,见到人就抓,拒捕的直接一顿毒打,见到东西就砸,无论佛像、佛塔、佛骨、古碑,见到东西就抢,无论铜钱、绢帛、琉璃、玉器、金银、佛经、地契、田册、户本、名簿,吏呼一何怒,僧啼一何苦!
“这五千顷永业田乃宪皇所赐,你们不能抢……”
“宪皇?如今不是元和年!”
“这六千八百顷田乃懿皇特赐,今上要对懿皇大不敬吗?”
唐懿宗是李晔的爹,和尚们便把他抬出来当靠山,狗皇帝不认宪宗皇帝,总不能忤逆不孝连亲爹都不认罢?但法门寺的和尚显然低估了狗皇帝的下限,不好意思,李晔六亲不认。
“我他妈管你谁赐的?滚开!”
“这八千顷田是高宗皇帝钦赐,你们不能再抢!”
“老秃驴,下去跟高宗皇帝告状罢。”
与此同时,大慈恩寺、大兴善寺、华严寺、广仁寺、香积寺、净业寺、草堂寺、法华寺、青云寺等几十座大小寺院也遭到了同样对待,只不过京兆府官吏没有凤翔府那么残暴,行事比较文明。
所有和尚被赶出寺庙,枷锁束首,铁链制足。
整理好队伍后,集体押解到通化门候处,然后按照名簿进行甄别,年不足四十五岁的,不论和尚尼姑,一律吊销度牒,打回户籍地报到,历代先帝赐予的永业田,全部收为公有。
总之一句话,只要是历代先帝赐的东西,都要没收充公,拿柳璨的话来说就是,先帝能赐给你们,当今天子作为先帝后人,当然也能收回,这样做完全是合理合法,有理有据。
对于不服的,李晔直接送他们去先帝。
至于依附在这些寺院名下的租户,能查到户籍的,发放状文打回户籍地,查不到户籍的,强制征入官田进行上户授田,给这些和尚种地,还不如给李晔种地,李晔好歹是皇帝。
这些和尚该庆幸,庆幸这不是会昌时代。
如果是在会昌年,李炎会把骨灰都给他们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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