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八千兵力据说守太和关,面对朝廷五万大军围攻,足足坚持了两天,杨崇本觉得自己还是挺厉害的,真的也尽力了,即使回到岐州,大帅也不能说什么了。
“传令下去,各自突围!”
既然打定主意,杨崇本便领着三十余骑率先逃离战场。
没跑出多远,一队悍卒拦住去路,为首军头执血矛指着杨崇本,声如雷霆般喝道:“杨老狗休走,官军已然入城,还不速速下马受降,我家大帅仁德,可饶你不死!”
杨崇本惊惧,偏转方向,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
但是只跑出了二百来步,火光中就又钻出了一队骁骑,直取主将杨崇本!
“呔!”
“杨贼哪里逃,你的死期将至,速速下马受降!”
杨崇本怒喝道:“你算个甚么东西,不知天高地厚,敢挡本帅去路!”
“某乃龙剑大帅杨守贞,咱们去年在京城见过一面,你可还记得?”
杨崇本摇头,冷笑道:“狡兔死走狗烹,你也是一镇节帅,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不如随我去岐州,大帅礼贤下士,仁义无双,肯定会重用你的。”
“住嘴,你这瓮中之鳖,居然还敢策反本帅!”
杨守贞厉声呵斥,随即策马上前捉生,杨崇本亲兵拼死拦住杨守贞,将杨崇本从鬼门关拉回来,可杨崇本刚翻身上了一匹马,一队骁骑就又追了上来。
亲兵自发留下断后,催促杨崇本逃命,杨崇本心一横,纵马消失在黑夜里,虽然侥幸逃得一命,但却是单枪匹马,再无一兵一卒护卫。
随着主将杨崇本的逃离,残余岐兵军心大乱,刚在军官的驱使下慌乱结好阵势,官军就铺天盖地杀来了,一炷香不到,两千残兵就非死即降。
杨守信立马当前,指着惊恐不安跪满一地的岐州降兵说道:“朝廷王师已至,不日荡平岐州贼帅宋文通,当今天子仁德,不愿多造杀孽,本帅放你们走。”
千余岐州降卒闻言,一脸不可置信,杨守信又催促了一遍,才争先恐后地爬起来,当时也有老兵跪倒在杨守信马下,表示愿意为朝廷效力,但被杨守信一一赶走。
降卒走完后,杨守信喝道:“奉招讨使命令,全城搜捕高元良,获者赏五百金!”
躲在水沟的高元良一屁股瘫在地上,绝望的双眼看着即将破晓的天空,等待奇迹发生或者是死神降临,官兵最终还是找到这里,攥着头发将其揪了出来。
拂晓时分,刘崇望与杨守亮入城,杨守亮尽屠被搜捕出来的藏匿降者六百余人,又喝令左右处死岐州贼将高元良,用这贼将的人头告慰阵亡将士亡魂。
高元良嚎啕大哭,以头抢地,言明愿为内应,助朝廷讨灭宋文通,杨守亮不为所动,当场将其斩首,又命将士悬其首级于军前,以此震慑凤翔诸贼。
高元良是后院子弟出身,性情残暴好杀,杨守亮怎么可能放过他。
早知败局已定的长史周绍宁与虞候万石于昨晚半夜趁乱逃出太和关,三人带着家眷和钱财,率数十骑西逃岐州,杨守亮得报后,立派铁骑追拿。
杨守信追了小半天,于当日在盘石村追上了周绍宁和万石一行,望见身后数百追兵,万石麾下的二十余骑一哄而散,东奔西跑各自亡命。
周绍宁隶属李茂贞幕府,他也知道自己是李茂贞心腹,一定会被朝廷清算夷灭九族,于是狠心砍死三个子女,又亲手勒死小妾吴氏,正妻徐氏见状,拔剑自刎。
周绍宁大哭一场,跪别妻子尸身后,就一头撞死在石头上。
万石不忍心杀死妻儿,哭着对妻子孙氏说:“与君决矣,君自可改嫁!”
说罢,抱石投河自杀。
“子羿!”
妻子孙家仪目睹夫君投河,抱着三岁的儿子嚎啕大哭,五岁的女儿孙幽幽目瞪口呆,孙家仪哭得昏死过去,泪流满面的孙幽幽站在阿姨身边,不知所措。
杨守信派手下知水性的士兵把万石从河里捞了出来,用绳子捆在马上,随后收敛周绍宁及其家属尸体,与万石及其妻儿一道带回太和关。
杨守亮什么也没说,只是派兵将一干人等押送兴元等待处置。
文德元年亥月廿七,杨守亮攻占太和关,全歼八千守军,杨崇本不知所踪。
消息传到岐州,凤翔震动。
廿九,春节头一天,杨守亮大军兵临岐州城下。
凤翔文武战栗,李茂贞口吐鲜血,道了一声天要亡我就昏厥过去。
在杨守亮攻占太和关之前,聂封兵败褒斜道,为李忠国生擒,符道昭兵败凤州,狼狈逃回岐州,李忠国与张威正在进发岐州的路上,其余六镇兵马也从西面北面逼近。
如今再接到太和关失守的消息,李茂贞终于撑不住了,自此一病不起。
“城内所有十四以上七十以下的男人都按照市坊编队,押到城上来守城,谁敢违抗,就杀了全家,队有怠战逃军者,跋队斩,城内的房子全都拆了,准备石头木料。”
李茂贞虽然病倒,但凤翔行政机构仍然照常运转。
靠近城墙的房子都拆完了,这两天轮到内城百姓了,一道道军政命令陆续执行下去,嚎哭声开始在岐州各个角落响起。虽然公人们说了有补偿奖赏,可是谁会信?
男人被抓走,女人被征走,祖居被拆毁,粮食被抢走,所谓的补偿,又有谁拿到过?
终南山下的山道上,背风走来了一队人马。
前后各有数十骑,坐骑高大健壮,随从剽悍精锐,拱卫队中马车。
这一群随从的衣着都很朴素简单,大都是一身灰衣,但个个生得高大壮硕,眼神凌厉,精光内敛,一看就知道不好惹,实在看不出来的,也在道边指指点点道:“不晓得是哪里的贵人,明天就要过年了还在外面赶路,看样子好像是往凤翔去啊。”
一人来到马车边,低声问道:“公子,天阴沉的厉害,好像又要下大雪了,天也快黑了,柳先生问,要不要就近找个客舍休息一晚?”.
“不是说快出终南山了吗?今晚到北山住店吃饭。”
声音年轻温和,那随从却诚惶诚恐,恭敬道:“公子,小的知道了。”
那人策马跑到头前,大声说了几句话,之后一行人明显加快了脚步,天色堪堪擦黑的时候,一行人终于下了山道,车里那人不满道:“路不好走,以后再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