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牟遇害后,牙军又把衙将罗弘信推到留后的位子上,赵文牟被杀全家的先例在前,罗弘信无奈出战乐从训并将其打败,但并没有追击,只求乐公子赶紧回相州保命。
但已经被仇恨冲昏头脑的乐从训根本不打算走,准备跟牙军拼个你死我活。
上个月初,收集余众的乐丛训再次向魏州发起挑战,罗弘信遣部将程公佐领兵讨击,乐从训再次战败,本人也被生擒,牙军鼓噪,要求立刻处死乐丛训。
罗弘信不敢拒绝,斩乐从训于军门前,旋即按惯例上表长安请封。
虽然魏博搞高度自治,但历任节帅都需要长安的明诏承认来保证法理。
唐廷中央在包括河朔在内的各个藩镇都设有监军院,各镇在首都长安亦置有进奏院,二者都发挥着重要作用,就拿河朔三镇而言,虽然朝廷不能任命这三镇的节度使,但历任藩帅的拥立众推都毫无例外的要得到监军使的认可,并由他们奏报中央批准。
朝廷难以对河朔三镇发号施令,河朔藩帅大多也终身不入朝,在这种情况下,进奏院既传递中央文书公函,也作为藩镇驻长安使节,随时向本镇报告中央的重大情况。
监军院和进奏院构成了朝廷与骄藩联系的桥梁,也是朝廷在割据藩镇施行自己统治和骄藩在政治上奉事中央的两大象征,故而魏博藩帅更替都需要报告中央。
如果把河朔三镇企图摆脱中央集权统治的政治倾向称为游离性,那么它们实际表现出来的不否决中央名义上统治的政治特点则可称为依附性。
李德裕曾一针见血指出道:“河朔兵力虽强,不能自立,须借朝廷官爵威命以安军情!”
随着形势恶化,到了文德年,天下各道具备二重属性的藩镇越来越多,已经远远不止河朔三镇,但也不能把它们的割据绝对化,在一定程度上,它们可以尊奉长安。
李晔需要做的,就是下诏册封承认,不过在看到这封进奏章后,李晔还是有些窃喜,随着罗弘信的上位,猖狂近两百年的魏博牙兵即将迎来一位朱姓屠夫。
一切处理完毕后,李晔命各部衙官员回衙署办公,各知制诰及翰林待诏按照会议内容分别草诏撰旨,五位宰相留下商榷南巡细节和留守安排。
皇帝要走,朝廷跟着就得走,去哪些留哪些,谁去谁留,都得好好筹划。
等到一切部署交接定下来,天色已经将黑,宰相们也纷纷回家,含元殿恢复了寂静,躲在殿后的李廷衣趁机偷偷开溜,不料却被高克礼抓了个正着。
见李廷衣一脸畏惧,李晔缓和脸色,露出笑意道:“朕考你一个问题,答对有赏。”
李廷衣皱眉低声道:“陛下总是凶人,廷衣怕说不对。”
李晔淡淡一笑,领着李廷衣到炭火前坐下,李晔一边搓手烤火,一边语重心沉道:“你父王是皇族入录郡王,也就是高祖皇帝后人,你作为他的女儿,当然也是高祖皇帝后人,朕让你学习高祖实录和太宗实录,是想让你明白列祖列宗创业之艰难。”
李廷衣点点头,似乎若有所思。
“常言敬天法祖,作为子孙却不知祖宗起源故事,是忤逆不孝。”
“你作为皇族女子,还须熟读诸子百家,通晓历朝兴亡典故,借古鉴今。”
听李晔语气平易近人,李廷衣大着胆子疑道:“学史有甚么用,父王说那都是老东西骗后人的把戏,读那些骗鬼的东西没用,还不如骑马射箭来的麻利……”
“你在史书上所轻轻翻过的一页,是他们波澜壮阔的一生。”
“这方天地出了有不少人,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生取义的人,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他们就是汉风唐体。”
“古人虽死,魂风尤在。”
“千年文化,百年诗韵,朕希望你从中汲取九万里风鹏正举的力量,历练也无风雨也无晴的豁然,知其白方能守其黑,你是朕的女人,更当为天下式。”